四

今日悉尼歌剧院现况,除主体结构与其外部披覆为伍重亲自设计,其余皆由他人完成。而当时由伍重规划之提案,至今无一实现。裘振宇摄
文革开始的那一年(1966),也正好是伍重被迫离开悉尼的那年,他被迫放弃仅完成一半的悉尼歌剧院。至今大家仍对伍重的离职与其背后确切的原因众说纷纭。简单地说,当时保守的澳洲自由党面对经费短缺、工程延迟以及选举的压力,在积欠建筑师设计费之余,胁迫伍重交出设计权、离开澳洲。原想可以因撤换建筑师而缩短工程、减少开支的如意算盘,到了1973年——伍重走后7年——悉尼歌剧院终于完成时,却造成了更大的超支与延迟。更令人扼腕的是,由伍重所亲自完成的主体结构与屋顶外观在完成近50年后依然耀眼夺目,而由他人所“高价”完成的室内设计却倒像一个过气星级酒店的陈设。再加上差强人意的舞台声学效果,难怪有人戏称悉尼歌剧院外部是全世界最美的歌剧院之一,而内部是全世界最糟的之一。
伍重的“出走”是歌剧院本身最大的损失,也是澳洲和世界建筑史的损失。今日悉尼歌剧院之所以能成为世界性的建筑地标之一,绝大多数原因是其主体工程与外部表现。可惜的是,当年由伍重所提出的众多未完成的计划,事后经研究证明,无论是在美学、声学、机能等各方面都要比今日完善、周到许多。即使伍重多数的计划未能实践,但由伍重所完成的壳状屋顶以及他当时所留下来的设计草图,仍可看出《营造法式》中的建筑图例对他的启发。而那壳状屋顶下的巨大台基,与北京历史建筑中的基座、城墙相互呼应。
在这长达9年的设计过程中,《营造法式》究竟如何启发了伍重对悉尼歌剧院的设计?严格地说,这不是对于建筑形式的抄袭与模仿,而是关系到形式产生之前的意义与方法、形式产生之后的表现与目的。而建筑形式生成前后,两者对于建筑物纪念性的构成,在《营造法式》中、在伍重的“半个”悉尼歌剧院中,一前一后相互呼应着。或者我应该说,中国传统建筑千年淬炼出的形式构成方法、意义与纪念性远超过一个当时政权时时更替、经费不足的政府所能承担。伍重的离职可以解读成:他的设计理念——古老中国的启示——远超过了那一个时代人类文明的极限。而时代的更替再次证明,超前于时代的伍重在许多方面是具有远见的。可惜的是,他只是独身一人,他再也没有回来澳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