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1月5日,《人民长江报》第一版用整版篇幅发表了水利部长江水利委员会的文章《一山独秀林不老大江浩荡水长流》,记述了水利部原顾问、长江水利委员会原负责人林一山的事迹。
岁月如梭,如今林一山驾鹤西去已经2年多了。回忆和这位筚路蓝缕的水利专家也是儿女亲家的相识、相知,许多往事历历浮现在我的眼前,尤其是他关于三峡工程和南水北调问题与毛泽东面对面谈话的生动回忆,更给我留下深刻印象。
“长江”舰上首次谈话
新中国成立后,林一山献身水利事业,曾先后担任中南军政委员会副主任、长江水利委员会主任兼党委书记、长江流域规划办公室(简称“长办”)主任兼党委书记。林一山从事水利事业后,勤于学习,刻苦钻研,人们常说,他不仅是一位出色的领导者,而且堪称一代水利泰斗。
在林一山家的客厅里,有一张挂了半个多世纪的照片,照片是林一山和毛泽东面对面地站在“长江号”军舰上,神情专注地在谈话。回忆这张照片,林一山说:“那是1953年2月1913,我突然接到中南局的通知,要我随毛主席外出并汇报工作。”
为了随行方便,他被安排住在毛主席下榻的汉口“杨森花园”。这里原是四川大军阀杨森的别墅,环境幽静。
“我住下后,心里不免有些忐忑。我揣摩着毛主席此行的用意,琢磨着他会和我谈些什么。那天,我备齐了一切必要的资料,与毛主席一行数人分乘几辆小车驶向江边。毛主席在长江边下车后,步行穿过宽阔的江滩,时近中午,远望大江,显得格外浩渺。”
在武汉关附近临时搭建的一个码头上,毛泽东一行和林一山登上“长江号”军舰。军舰刚起锚,毛泽东就派人来找林一山。林一山匆匆带上一本为纪念《申报》创刊60周年出版的《中国地图》(1932年版),来到二楼毛泽东的卧舱里。进去之后,林一山发现,毛泽东早已在等候他了。
毛泽东身穿绿色的军呢大衣,头戴军帽,脖子上随意系着一条方格围巾,满面红光,不像是年已六旬的人。毛泽东见林一山来了,就向他快步走去,笑容满面地与他紧紧握手,并请他坐下。随即很随意地问他:“你过去见过我吗?”
“见过几次。”林一山回答说,“西安事变放走蒋介石以后,l937年春天,中央召开全国党的代表会议,我是白区代表,到了延安,主席曾参加过我们的小组会,我还问过许多问题。”听了林一山的回答,毛泽东幽默地说:“真对不起,你认识我,我不认识你。”
毛泽东温和的话语、平易近人的态度,使林一山原来有些紧张的心情,渐渐地放松下来。毛泽东看见林一山手中拿的地图,问:“你这本中国地图哪儿来的?”
“是在东北打仗时,从汉奸那里弄到的。”林一山说。
毛泽东边看地图边说:“这本地图还是不错的。长征开始时我路过湖南、广东边界时,也弄到过一本,以后行军打仗经常用它,长征时它也给我帮了不少忙。”随后,毛泽东又注意到林一山的右手,关切地问道:“你的手是打仗的时候受伤的吧?”
“是的。是七七事变后,我在第一次和日本人作战时受的伤。”林一山说。
“你打了多少次仗?”毛泽东问。
“较大的战斗约有l0次,小规模的游击战可能有一二十次。”
“好,打一打仗有好处,可以减少主观主义。”毛泽东说。
随后,毛泽东开始详细地了解有关长江建设的问题。开始,毛泽东向林一山询问长江洪水的成因。他问长江流域的气象特点是什么,暴雨区是怎样分布的?林一山打开随身带去的长江流域图,着重介绍了长江流域的两个暴雨区:一个是从南岭向北流水的地区,如赣江、湘江、资水、沅水,时间大概是在四、五、六3个月。暴雨的发展是从江西到湖南,由南向北、由东到西逐步发展的。另一个暴雨区是四川盆地西部、北部、南部和三峡区间,也包括秦岭以南的汉水流域,时间是在七、八、九3个月。在一股情况下,这两个暴雨区的降雨时间是互相错开的。因此,在这种情况下,长江不会发生大的洪水灾害。毛泽东听了,频频点头。
林一山又讲了长江洪水灾害的降雨情况。他说,如果这两个大暴雨区同时降雨,暴雨区的洪水汇合在一起,长江河道不可能安全泄洪,就会发生水灾。这种全流域性的降雨天气,一般5年至10年可能发生一次。另一种暴雨在较大的区域发生,即区域性暴雨,因暴雨强度太大,也会形成罕见的特大洪水。像历史上的1860年、l870年和1935年的洪水,就造成了特大灾害。这种隋况,在有历史记载的l000多年间,就发生过3次。
“长江流域暴雨最大的强度是多少?”毛泽东问。
“根据历史的记载,1935年7月间的一次暴雨的降雨中心在湖北五峰县,这次降雨的总量达l500毫米,比两湖地区通常年份一年的降雨量还多。这次暴雨造成的灾害使汉江中下游地区一夜之间就淹死8万多人。沣水下游死亡4万余人。川西的峨眉山青衣江流域因地形关系,每年的降雨总量都可达2000毫米以上,所以称之为‘川西天漏’。”
毛泽东听了林一山的上述一番话,说:“真了不得!”随即转身问随行的公安部部长罗瑞卿说:“罗瑞卿同志,你这个高个子有多高啊?”
“大约有一米八几。”罗瑞卿笑着回答。
“呵,长江真能下雨,有的地方年降雨的深度,比你罗瑞卿这个子还要高啊!”毛泽东说。
接着,毛泽东又以极大的兴趣向林一山询问了气象、水文、洪水成因以及为什么有一些暴雨往往出现在某些地方等问题。
林一山根据自己所了解的情况,一一作了回答。
“有意思,有意思!空气里有气团,气团分高压、低压,这气象学里也有蛮多的辩证法嘛!”毛泽东听后笑着说。
‘“长江号”军舰在波涛汹涌的江面上破浪前进。毛泽东透过窗户凝视着奔腾不息的江水,说:“要驯服这条大江,一定要认真研究,这是—个科学问题。”
随后,毛泽东又转身问林一山:“长江的水文资料你们研究得怎样?”
林一山一听这话,不禁暗自佩服毛泽东对水利问题如此内行。他说:“我们已经组织了一支力量,整编了长江历年的水文资料。这些资料数以万计,重以吨计,统统作了整理。但是由于北洋军阀和国民党时期打了多年的内战,长江干支流、上下游各站的记录,时有短缺,有的还互相矛盾。因此,在整编过程中,我们不得不采取各种办法辨别真伪,作些插补、延伸,有些记录不得不用人工的办法去塑造‘洪峰’。”
“什么叫塑造‘洪峰’?整理资料怎么还能插补和延伸?”毛泽东听到这里,打断了林一山的话,好奇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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