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恩格斯在《德意志意识形态》的《一般意识形态,特别是德国哲学》部分开宗明义:“我们仅仅知道一门唯一的科学,即历史科学。历史可以从两个方面来考察,可以把它划分为自然史和社会史。但这两个方面是不可分割的;只要有人存在,自然史和人类史就彼此相互制约。自然史,即所谓自然科学……我们需要深入研究的是人类史。”尽管当年马克思在这里没有明确“人类史”的本质,但按照马克思创立唯物史观的逻辑理路,我认为如果说“自然史,即所谓自然科学”,那么人类史“即所谓人的科学。”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指出:“自然科学往后将包括关于人的科学,正像关于人的科学包括自然科学一样:这将是一门科学”。不管“自然科学”还是“人的科学”,在“这将是一门科学”的意义上而言,都是“历史科学”。“历史科学”概念不仅对于我们深入理解唯物史观具有方法论意义,而且对我们创新唯物史观的现代表达方式也颇具启示。
从人类认识史的角度考察,自意大利文艺复兴以来,自然科学理性开始向历史、社会、宗教和人类日常生活领域扩张,在理论上则表现为自然科学对社会科学、“人的科学”的影响日益加深。19世纪中叶以后,现代工业和现代技术以及自然科学对现代社会发展则日益凸显。正如马克思所言:“自然科学却通过工业日益在实践中进入人的现实生活,改造人的生活,并为人的解放做准备……工业是自然界对人,因而也是自然科学对人的现实的历史关系。因此,如果把工业看成人的本质力量的公开展示,那么自然界的人的本质,或者人的自然本质,也就可以理解了;因此,自然科学将失去它的抽象物质的方向或者不如说是唯心主义的方向,并且将成为人的科学的基础……”马克思的这一思想,包含着以下重要内涵。
第一,马克思既揭示了自启蒙运动以来,科学理性发展进人人的生产、生活领域的历史真实,在“人的本质力量”得以展示和完善的维度上充分肯定了自然科学理性向更广阔领域渗透的必要性和必然性,又强调了自然科学理性、自然科学思维之于“人的科学”和“改造人的生活”的科学基础地位。
第二,“所谓自然史,即所谓自然科学”与“需要深入研究的是人类史”即所谓“关于人的科学”中的“科学”都是科学。这在理论上打通了自然科学、社会科学和人文科学在“科学”意义上的界限。
第三,被马克思恩恩格斯称为“历史科学”的“科学”——唯物史观,与抽象的历史哲学不同,纯粹经验的事实和方法是其实践和研究基础。对此,莱蒙认为,与思辨的哲学相反,“马克思认为他的新的方法即‘历史唯物主义’是科学的,因为对他来说,它源于实践的真实事实,而不是固定的或先验的概念。说它是‘科学的’还因为它能够从这种‘真实的现实’中,提炼揭示事物间联系的一般‘概念’或主要原则框架——类似于‘科学规律’解释自然的作用”。马克思恩格斯对“历史科学”概念中的“科学”也给出了类似的解释:“可以用纯粹经验的方法来确认”,“是描述人们实践和实际发展过程的真正的实证科学开始的地方”。
第四,马克思的“历史科学”概念划清了唯物史观与思辨哲学在方法论上的界限,为人们解释世界特别是改变世界提供了理论支持。思辨哲学用普遍的概念、虚幻的联系演绎历史,是“头脚倒立”的哲学。而唯物史观——“历史科学”的前提则是现实的个人,“是他们的活动和他们的物质生活条件,包括他们已有的和由他们自己创造的活动创造出来的物质生活条件。因此,这些前提可以用纯粹经验的方法来确认”。
第五,马克思的“历史科学”概念划清了唯物史观、历史哲学与实证科学的界限,为人们深入研究和讨论唯物史观的当代表达方式提供了理论线索。在马克思看来,作为“历史科学”的唯物史观,应当是人们对人类社会发展规律的理论把握,是对现代社会现实的理论描述与提升,而“对现实的描述会使独立的哲学失去生存环境,能够取而代之的充其量不过是从对人类历史发展的考察中抽象出来的最一般的结果的概括。这些抽象本身离开了现实历史就没有任何价值。它们只能对整理历史资料提供某些方便,指出历史资料的各个层次的顺序。但是这些抽象与哲学不同,它们决不提供可以适用于各个时代的药方或公式”。
第六,马克思恩格斯之于“历史科学”对世界的解释和改变充满信心,改变世界的实践活动比解释世界的理论活动更为根本。唯物史观——“历史科学”作为科学,被嵌入了近代科学理性之精髓,改变世界已经成为其根本旨趣。伯特认为近代科学“就是把一个有待说明的事件分析成为比较简单的(而且往往是预先存在的)构件,以及以原因为手段对结果进行预言和控制”。马克思对人类社会发展演化的可预言性、可控制性更是抱有深深的期待:共产主义不是现实应当与之相适应的理想,而是用实际手段来追求实际目的的最实际的运动。他还提出,到目前为止的一切历史是人类的史前史,只有从人类超越现代性而进入自由王国起,他们才真正开始创造自己的历史。
概言之,马克思的希望或预言提示我们,最合理的学术选择就是把马克思的“历史科学”概念与“实践”范畴有机地整合起来,把“历史科学”思维方式嵌人当代已经发生了历史演变的实践样态之中。
(作者单位:沈阳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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