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周恩来对“文化大革命”的认识和态度问题
学术界较为一致地认为,周恩来对“文化大革命”的认识和态度有一个不断发展的过程,即从不理解到拥护和赞成,在矛盾和困惑中被动跟进,再到限制和抗争。至于周恩来对“文化大革命”认识的具体发展过程,研究者的理解则不尽一致。一种观点认为,周恩来对“文化大革命”的认识经历三个阶段:第一阶段为1966年5月政治局会议前后的“文化大革命”酝酿和开始阶段,周恩来对“文化大革命”的态度既是被动接受的,也是拥护和赞成的;第二阶段为八届十一中全会到1966年10月中央工作会议前后,周恩来对“文化大革命”是在矛盾、困惑、不理解中被动地跟进;第三阶段是1967年以后,开始逐渐认识到“文化大革命”是一场灾难,并基本形成了对“文化大革命”的认识和态度。陈扬勇:《周恩来对“文化大革命”的认识与态度》,《党的文献》1998年第3期。另一种观点认为,周恩来对“文化大革命”的认识过程是:“在没有思想准备中力求理解,在力求理解中争取跟进,在争取跟进中加以限制,在加以限制中进行各种形式的抗争。”而且由于“文化大革命”的复杂性和残酷性,这个过程是互相交错进行的。刘武生:《周恩来的晚年岁月》,人民出版社,2006年,第1页。第三种观点认为,“文化大革命”开始,周恩来是从好的积极方面去理解的,同时要求自己努力跟进。随着客观形势的发展变化,他对“文化大革命”的认识也逐渐发生变化,特别是九一三事件前后是一个转折点。金春明:《周恩来与“文化大革命”》,《党政干部学刊》2001年第1期。
研究者还认为,周恩来是在没有任何思想准备情况下被动卷入“文化大革命”的,面对“文化大革命”初期疯狂和暴烈的行为,周恩来感到十分痛苦,并努力加以克服和纠正。一种观点认为,周恩来事前没有参与“文化大革命”的酝酿和准备,是被动地卷入“文化大革命”这场运动的,对许多事情感到难以理解。但当毛泽东指出社会主义社会中也有它的黑暗面,需要“找出一种形式”,放手发动群众,“公开地、全面地、由下而上地来揭发我们的黑暗面”,周恩来是拥护这种主张的,尽管他对当时出现的许多严重违反政策的行为并不赞成。随着“文化大革命”所造成的灾难性恶果越来越突出地表现出来,周恩来比较早地觉察到这些问题,十分忧虑,力图加以限制或避免。刘武生:《周恩来的晚年岁月》,序第2页。另一种观点认为,周恩来是在毫无思想准备的情况下被突然卷入“文化大革命”这场灾难的。他虽然对毛泽东发动“文化大革命”也表示赞成和支持,但他从未想到“文化大革命”会是那样的混乱、暴烈、疯狂、残酷!他不可能对这场“革命”公开地表示反对,在一些场合甚至还要讲违心附和的话。他充当的角色,就像他敬仰的大禹那样,治水宜疏不宜堵,因势利导,筑堤束洪,纳入河道,百川归海。但是,造乱的势力太大,治乱与造乱的斗争,是他一生的经历中所从未有过的艰难。石仲泉:《我观周恩来》,中共党史出版社,2008年,第395页。
尽管周恩来对“文化大革命”的错误觉醒比较早,但是他为什么没有明确表示否定并从根本上纠正“文化大革命”?研究者对此有不同的认识。一种观点认为主要是由于毛泽东的崇高威望。由于毛泽东一直受到全党全国人民的衷心爱戴,在党内外享有极高的权威。对他发动和领导的“文化大革命”,周恩来也好,其他领导人也好,在当时情况下都难以反对。这种党内政治生活中的不正常现象,也是酿成“文化大革命”悲剧的主要原因之一。李琦:《关于周恩来研究的几点思考》,《南开学报》1998年第2期。另一种观点认为主要是周恩来的性格特点和处事方式使然。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文化大革命”是毛泽东亲自发动并肯定的,顾全大局、相忍为党是周恩来一贯的性格和处事方式;二是也不排斥周恩来寄希望并相信毛泽东自己能够觉醒,等待毛泽东有朝一日能像对待“大跃进”那样,自己最终会发现“文化大革命”的错误并加以纠正。陈扬勇:《周恩来对“文化大革命”的认识与态度》,《党的文献》1998年第3期。第三种观点认为是各方面因素综合促进的。一是出于对毛泽东的信赖;二是由于已经形成的反修防变时代特点和大环境;三是缺乏实践检验。金春明:《周恩来与“文化大革命”》,《党政干部学刊》2001年第1期。
学者们还认为,虽然周恩来没有公开反对“文化大革命”,但对林彪、江青反革命集团采取了一种特殊的斗争方式。一种观点认为:“在有些人看来,好像周恩来在‘文化大革命’中对林彪、江青一伙只是一味地退让和忍耐。其实不然。一旦时机成熟,火候适当,周恩来会像闪电一样,迅猛出手,给做恶者以打击。”“如果只是一味忍耐退让,‘文化大革命’的发展、结局,绝不是后来这种样子,只会更糟。”陈扬勇:《苦撑危局--周恩来在1967年》,中央文献出版社,1998年,序第5页。另一种观点认为,周恩来的斗争采取了一种不追求形式上的先声夺人,而是后发制人。由于“文化大革命”的复杂性,使得这种斗争并不主要以激烈的形式表示,往往表现出一种调和的表象。在特定的条件下,协调又可以成为斗争的一种重要手段,协调中包含着斗争,斗争的结果又促进了协调。杨先农:《浅析周恩来减轻“文革”错误的对策》,《毛泽东思想研究》1998年增刊。第三种观点认为,对于周恩来本人来说,选择拍案而起比选择忍辱负重更轻松,更容易得到中国传统文化的理解;但对于党、国家和人民的最高利益来说,选择忍辱负重比选择拍案而起更稳健,更有利。两相权衡,周恩来选择了忍辱负重。这样一种斗争方式和策略,自始至终充满荆棘和旋涡,也伴随痛苦和折磨。陈扬勇:《抗争与策略:对周恩来一九六七年一封信的探析》,《中共党史研究》2002年第1期。
学术界对所谓周恩来在“文化大革命”中“自保”和“顺守之道”这种论调认为,周恩来在“文化大革命”中忍辱负重,是为了“自保”;他说的那些“违心”话、做的那些“违心”事,也是为了“自保”。“顺守之道”是他在“文化大革命”中的政治哲学。的论调也进行了批驳。有学者认为,忍辱负重是周恩来的一个重要政治品格,也是周恩来所以为“周恩来”的个性化特征。“保持晚节”是他在“文化大革命”之初提出的操守理念,也是他后来的行为准则。周恩来的这种操守理念和行为准则,是立党为公、顾全大局、“相忍为党”、“相忍为国”,不是明哲保身、“自保”为己。就整个“文化大革命”言,就周恩来对毛泽东的总的关系言,周只能“顺守”,因为他没有认识到整个“文化大革命”是错误的和毛泽东犯了大错误;就对“文化大革命”造成的动乱和破坏而言,他并没有坐视不管,而是不断地“治乱”,尽量减少损失,尽量减轻灾难,也可以说他没有“顺守”。因此,笼统地讲“顺守之道”是周恩来的政治哲学,是不科学的。石仲泉:《我观周恩来》,第424~428页。有学者更是明确指出,周恩来在“文化大革命”中的所作所为,不是他胆小怕事、软弱可欺;也不是他盲目愚忠、推波助澜;更不是他留恋名位、明哲保身。他是从国家、人民、民族的利益出发,以其博大的胸怀和对党和人民的忠诚、智慧,管理着国家的事务,协调处理方方面面的关系和矛盾。董俊山:《周恩来在“文化大革命”中的政治家品格》,《中共党史研究》1998年第1期。
相对而言,学术界对周恩来在“文化大革命”中期、后期对“文化大革命”认识和态度的研究,尚有待加强和深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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