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读马克思
从历史上看,一个伟大哲学家逝世之后,对他的学说进行新的探讨并引起争论,不乏先例,但像马克思哲学这样,在世界范围内引起如此广泛、持久、激烈的争论,却是罕见的。而且,马克思离我们这个时代越远,对他认识的分歧就越大,就像行人远去,越远越难辨认一样。于是,杨耕开始重读马克思。1995年,他在本报明确提出:“重读马克思。”
在重读马克思的过程中,杨耕经历了从马克思哲学到马克思主义哲学史、西方哲学史,再到现代西方哲学,然后再返回到马克思哲学这样一个不断深化的求索过程。杨耕回忆,这样一个“重读”过程完全是被研究的逻辑牵引着、不自觉地走过来的。当这个“重读”结束后,他意识到,对马克思哲学的研究离不开对马克思主义哲学史的研究,只有把握马克思以后的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演变过程,才能真正把握马克思哲学的真谛,真正理解马克思哲学在何处以及何种程度上被误读;只有把马克思哲学放到西方哲学史的流程中去研究,才能真正把握马克思哲学对传统哲学变革的实质,真正理解马克思哲学划时代的贡献;只有把马克思哲学与现代西方哲学进行比较研究,才可知晓马克思哲学的历史局限和伟大所在,真正理解马克思主义哲学为什么是我们这个时代的真理和良心。
在重读马克思的过程中,杨耕还涉猎了社会主义思想史,并进行历史学、理论经济学和发展社会学的“补课”。在杨耕看来,精神生产不同于肉体的物质生产。以基因为遗传物质的生物延续是同种相生,而哲学研究可以通过对不同学科成果的吸收、消化和再创造,形成新的哲学形态。从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创立过程看,马克思对历史学、经济学、政治学都进行过批判性研究和哲学的反思,不仅德国古典哲学,而且法国复辟时代历史学、英国古典经济学、英国法国“批判的空想的社会主义”都构成了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理论来源。从马克思主义本身的内容上看,马克思主义哲学是在阐述科学社会主义的过程中生成的,实现人的全面发展既是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终极目标,又是科学社会主义的最高原则;马克思主义经济学不仅是一种关于资本的理论,而且是对资本的理论批判或批判理论,它所揭示的被物的自然属性所掩蔽着的人的社会属性,以及被物与物的关系所掩蔽着的人与人的关系,具有重大的哲学意义。就此,杨耕说了这样一句形象而又深刻的话:“正像亲缘繁殖不利于种的发育一样,一种创造性的哲学一定会突破从哲学到哲学的局限。”
据此,杨耕提出了他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新的总体看法。
一是马克思主义哲学终结了传统哲学,并把哲学的理论主题从“世界何以可能”转换为“人类解放何以可能”。传统哲学在对世界终极存在的探究中使存在成为脱离了现实的人及其活动的存在,马克思主义哲学则关注人的存在,对人的异化了的生存状态给予深刻批判,对人的解放和全面发展给予深切关怀。为此,马克思把哲学的理论主题从“世界何以可能”转换为“人类解放何以可能”,并使哲学从关注宇宙本体转向关注人的生存本体,从重在“认识世界何以可能”转向重在“改造世界何以可能”。由此,马克思主义哲学便终结了传统哲学,开创了现代哲学。马克思主义哲学是现代唯物主义。
二是马克思主义哲学是生存论的本体论,即实践本体论。人是在改造自然的过程中维持自己生存,在实践过程中实现自我发展的,因此,实践构成了人的特殊的生命活动形式,即构成了人的存在方式和生存本体。同时,实践是自在世界和属人世界分化与统一的现实基础,人通过实践为自己创造出一个自然与社会“二位一体”的人类世界,人类世界是实践的存在。因此,实践既是人的生存的本体,又是人类世界的本体。这样,马克思主义哲学便使本体论从“天上”来到“人间”,把本体论与人间的苦难和幸福结合起来了,从而开辟了“从本体论认识现实的道路”,使工人阶级和人类解放得到了本体论的证明。
三是历史唯物主义是世界观,马克思主义哲学就是历史唯物主义。社会是在人与自然之间的物质变换过程中形成和发展起来的,同时,为了实现人与自然之间的物质变换,人与人之间必须互换其活动并结成一定的社会关系。因此,历史唯物主义要把握人类社会发展的一般规律,就必须研究人与自然和人与社会的关系,即人与世界的关系。以实践观为基础去探讨人与自然和人与社会的关系,即人与世界的关系,使历史唯物主义展现出一个新的理论空间,一个唯物而又辩证的世界图景。换句话说,历史唯物主义不仅是一种历史观,更重要的,是一种“唯物主义世界观”,一种“真正批判的世界观”。在杨耕看来,辩证唯物主义、实践唯物主义不过是历史唯物主义这一“批判的世界观”的不同表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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