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风,用的是开门整风的方式。毛泽东1957年4月30日亲自在天安门城楼上召集党外人士座谈会,动员他们给共产党提意见。说你们整风不整风,以后再说,起码短期内不要整,短期内你们的任务就是给我们提意见。特别是在文教卫生领域,你们专家多,内行多。从5月上旬到6月上旬,各级党组织开了一系列的座谈会,邀请党外人士提意见。党外人士提出的绝大部分意见是对的,毛泽东也给予了肯定,说反映出来的这些问题过去我们不清楚,甚至有的完全不知道,这些问题如果不解决,又发展下去,我们这个党有可能毁了的。
但是,整风过程中也确实有极少数人,主要是极少数的民主党派负责人提出了中央不能接受的意见。有人讲了这样的意思,我欢迎你整风,但是如果真想整风,得从风源、根源上解决问题。什么是风源、根源?那就是一党领导的政治制度。有人要改变基本的政治制度,中央当然不会答应,把这种意见视为右派言论,作出反击,我认为完全可以理解。问题在于用了政治运动的方式,导致了严重的扩大化。据后来统计,当年总共划了55万多右派分子,最终,经过复查没有改正的不到三千人,大部分人被冤枉了。所以, 1981年中央《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认为反右是必要的,问题是严重扩大化了,伤害一些不该伤害的人。今天,中央也是这个基本结论。
1958年开始又发生了“大跃进”运动,“大跃进”这个失误,持续时间更长,持续三年之久。
“大跃进”的失误为什么会发生?我认为有两个基本原因。一个是领导人在发展经济问题上太急了,毛泽东这一代人都很急。当然现在回头想一想,他们急也是可以理解的。他们这一代人都经历过旧中国落后挨打的屈辱历史,建国初又遭受西方国家的包围封锁,50年代中期以后,我们和苏联的关系又出现严重的问题,在这种情况下压力很大,不可能不急。1954年毛泽东说过这样的意思,我们的工业很落后,落后到什么程度呢?飞机、汽车、拖拉机、坦克这些东西造不了,我们只能造桌椅板凳、能造茶碗茶壶,还能够把麦子磨成面,就这个水平。毛泽东后来更加尖锐的提出,如果我们不迅速改变落后面貌,就有被开除球籍的危险,地球的球籍。我认为他们这些领导人的心态完全可以理解。我们应该搞快一点,如果方法得当,也不是不可以搞快一点。
问题还有第二条,就是缺乏经验。我们打仗的经验很丰富;搞政治斗争,经验也丰富;发展农业生产,也可以说有一定的经验。但是,就是搞现代化工业没经验,过去基本上没有搞过。以为靠打仗冲锋的办法,就能把工业搞好,现在看来显然没那么简单。当年,“大跃进”的目标是要超英赶美,我们着急,要在钢产量方面迅速地赶上超过英国。确定国民经济发展计划,先确定钢的产量指标,然后其他方面服从保证。农业、轻工业受了冲击,在所不惜,这个思路绝对有问题。后来钢产量确实是上去了,但是农业、轻工业遭受严重的损失,再加上有的地方出现严重灾害,还有1960年苏联撕毁合同、撤走专家,我们的经济一度非常的困难。“大跃进”是典型的欲速则不达的教训。我们出于这样的愿望犯下“大跃进”的错误。
还有第三个失误,急于过渡的人民公社化运动。这个失误发生在“大跃进”过程中,甚至可以说“大跃进”引起的。
我觉得公社化运动有两个起因,一个是适应所谓“大跃进”的需要。“大跃进”在一开始表现为大办水利。大办水利的时候,有些地方感觉到小规模的合作社不方便。比如说一个社,平均二十来户人家,要想干一个稍微有点规模的工程,干不了。还有如果你修水渠,要从别的社的工地上过,如果人家不受益,也干不成。为了解决这样的矛盾,有些地方自发并大社,把若干个小规模的合作社并成一个大的。1958年上半年,不少地方就并起来。有的叫大社,有的叫公社,叫公社的名字也各不相同,有叫共产主义公社的,有叫人民公社的。1958年8月,毛泽东在山东、河南、河北视察的时候,就见到形形色色的一些大社。地方干部问毛泽东叫什么好?他说,还是人民公社好。随行的记者报道出去,结果在中央做决议之前,很多地方就纷纷仿效,公社就已经办了很多了。
再一条具体原因,那就是急于向共产主义过渡。在此之前,包括我们在内,几乎所有的社会主义国家都急着这方面的过渡,有些比我们还急。自发办起来的人民公社,被认为有几个优点、特点便于过渡,一是所谓的’一大二公”,大是规模大,平均一个公社相当于过去的26个合作社,规模扩大了20多倍。公有化程度当然就高了,小集体变成了大集体。第二个特点是”政社合一”,过去的高级社只是一个经济组织。而人民公社既是经济组织,又是地方政权,取代了原来的乡镇政权。第三个特点是“工农商学兵结合”,一个大公社里面,工农商学兵全都有。当年认为有这样特点的农村人民公社便于向共产主义过渡。所以1958年8月,北戴河政治局会议通过的关于建立人民公社的决议,明确提出我们应该大胆利用人民公社这种形式,探索出一条过渡到共产主义的具体途径。
公社化运动,时间很短,就一个月的时间,9月1日报纸登关于建立人民公社的决议,国庆节以前,公社化就基本实现。时间虽然短,但问题很严重。一个问题是办社过程中的“共产风”,几十个社并在一起,全部拉平,穷的沾光,富的就吃亏了。第二,分配上的严重平均主义。公社化初期,分配的基本核算单位是公社,大锅饭,吃饭不要钱,有些地方甚至搞点别的不要钱。明摆着当年的农村生产力水平支撑不了那么多的不要钱。连吃饭不要钱这一项,1959年的春天以后,就普遍难以为继,但是1958年夏秋还是维持了一段时间。因为这两季大多数地方都是大丰收,而且秋收和夏收中间隔的时间很短,夏收粮食还没有吃完,秋收的粮食又来了。这一段时间内给了人们一种假象、错觉,似乎梦寐以求的共产主义就要实现。当年,还有人提出要跑步进入共产主义,现在回过头来看,当年的一些做法庸俗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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