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俄友好合作关系的回顾与展望

　　朱佳木

　　2011年12月27日是中俄建立20周年。20年来，中俄两国所建立的睦邻友好、互利合作、战略协作、世代友好的伙伴关系，给两国人民带来了巨大福祉，对世界和平做出了重要贡献，也为国际关系树立了光辉典范。回顾和总结中俄20年关系的历史，并以此为基础展望中俄未来关系的走向，是中俄友好关系发展的客观需要，也是我们两个研究所义不容辞的责任和重大课题。

　　回顾中俄20年的友好关系，我认为其中呈现出以下六个特点。

　　1．起点高。中俄外交关系虽然是由中苏关系过渡而来的，但自它一建立起便超越了原有水平。首先，两国都表现出彼此承认的积极态度。1991年12月25日晚，俄罗斯宣布为苏联的继承国，一天之后，中国政府便宣布承认俄罗斯联邦政府；一个月之后，俄罗斯总统叶利钦与中国总理李鹏在联合国会晤，确定两国在1989年和1991年中苏两个联合公报的基础上继续发展友好关系。接着，俄罗斯联邦议会和中国人大常委会分别批准了《关于中苏国界东段的协定》。其次，两国都表现出发展关系的热情。中俄关系建立不到3个月，双方便签署了经济贸易协定，规定中俄两国相互提供最惠国待遇，在边境地区建立合作开发区，努力发展边境贸易。仅仅过了8个月，双方便就进一步削减边境地区的军事力量，以及军事技术合作问题达成了共识。叶利钦总统表示，同中国发展关系是俄对外政策“长期的优先方面”。

　　2．升温快。在中俄关系的第一个10年，两国通过联合声明、宣言和条约，将相互关系的定位接连提升了4个台阶。1992年，宣布两国“相互视为友好国家”；1994年，宣布建立“睦邻友好、互利合作的建设性伙伴关系”；1996年，宣布“发展平等信任的、面向21世纪的战略协作伙伴关系”；2001年，将“决心使两国人民间的友谊世代相传”，“长期全面地发展两国睦邻、友好、合作、和平等信任的战略协作伙伴关系”等原则，写入《中俄睦邻友好合作条约》，从而用法律形式把这些原则确定下来。在中俄关系的第二个10年，两国通过务实合作，解决了一系列双边和多边的重大问题。第一，最终划定了两国4300多公里的边界，彻底消除了长期困扰两国关系的历史遗留问题；第二，加强和完善了各个级别的定期会晤机制，使两国战略协作伙伴关系逐步做到了制度化；第三，发展了双边贸易，使年贸易额扩大了近13倍，建成并投入运营了连接两国的石油管道；第四，开展了各个领域的交流，彼此成功互办了“国家年”、“语言年”，并启动了“旅游年”活动；第五，增强了军事合作，开通了安全直通电话，举行了各种规模的实战演习；第六，保持了在国际和地区事务中的密切协作，充分发挥了前10年建立的上海合作组织在维护地区安全方面的作用。

　　3．会晤多。20年来，两国元首江泽民、胡锦涛与叶利钦、普京、梅德韦杰夫之间仅相互正式访问就有17次之多，如果加上在参加国际会议期间的会晤、会见，双方面对面的谈话竟达38次以上。尤其今年，普京总统刚刚举行就职典礼一个月，就对我国进行了国事访问。这一切在外交史上是极其少见的。至于正副总理、内阁部长和地方行政长官级别的定期会晤和互访，更多得不可计数。这种高层的制度化的频繁往来，充分体现也大大增进了双方的友好关系。

　　4．领域广。两国的友好合作不仅表现在国际关系领域，而且表现在双边关系方面；不仅表现在贸易、军事技术、科学技术、信息技术、能源、运输、金融、航天航空等领域，而且表现在文化、教育、卫生、环境保护、信息、旅游、体育和法制等方面；不仅表现在官方外交领域，而且表现在民间交往方面。像这种全方位、多领域的友好合作，在世界外交史上也是不多见的。

　　5．力度大。这种力度不仅体现在最终解决了历史遗留的边界划界问题，使两国年贸易总额达到800多亿美元等方面，还体现在两国和平利用核能等敏感领域的合作、两国军事互信机制的建立、两国对彼此核心利益的相互关切和支持、两国在联合国以及其他国际组织中的协调一致、两国对于世界和平与正义的坚决维护，以及两国每当对方遭受恐怖袭击、发生自然灾害等不幸事件时的及时慰问和援助方面。

　　6．程度深。20年来，两国友好合作关系不仅局限在政府层面，而且深入到立法机构、政治协商机构和政党之间的交往；不仅局限在中央层面，而且深入到地方各级政府之间的交往；不仅局限在由政府出面组织和由各界人士组成的友好、和平与发展委员会的活动，而且深入到各种民间友好团体的交往；不仅局限在经贸人士的交往，而且深入到社会科学界、艺术界、出版界、教育界，以及青少年之间的交往。

　　毋庸讳言，中俄两国在发展友好合作关系的道路上，仍然存在一些不尽如人意的地方。例如，双方经贸的实际水平与两国的经济规模和市场容量之间还很不相称，双方舆论界还存在一些与两国友好现状不协调的声音。但应当看到，这些在两国20年关系中只是局部性的和暂时的。中俄关系是当今世界上最重要的双边关系之一，受到两国高层的重视和人民的支持，处于历史上前所未有的高水平，而且具有巨大的潜力和广阔的前景，这些才是大局和主流，是任何诋毁和歪曲都抹杀不了的，也是任何力量都不能阻挡的。

　　中俄友好合作关系之所以会在过去20年达到如此高的水平，并且会在未来被不断推上新的高度，绝不是偶然的现象，也不仅仅是两国领导人个人意志的结果，而是建立在深刻的国际背景和双方国内政治、经济、文化基础之上的，有着历史的必然性，也体现着历史的大趋势。我之所以这样判断，基于以下六点理由。

　　1．冷战结束后出现的单极世界，决定了中俄两国要生存发展、要维护世界和平和争取公正合理的国际秩序，就必须相互团结，相互依赖。中俄作为联合国两个常任理事国，只有增强政治互信和协商一致，才可能反对任何以武力施压或以种种借口干涉主权国家内政的行为，才可能反对威胁国际稳定、安全与和平的行为，才可能维护全球的战略与平衡。舍此没有别的出路。

　　2．两国都已确认各国人民在选择其国内发展道路上的权利应当得到尊重，社会制度和意识形态的差异不应妨碍国家关系的正常发展。因此，两国都把尊重对方根据本国国情选择政治、经济、社会和文化发展的道路，视为处理双边关系的最高原则；并本着平等协商、互谅互让精神，彻底解决了历史遗留的边界问题。这就决定了两国在处理相互关系时，不但不会追求任何形式的结盟关系，也不会再受任何政治的和历史的羁绊，从而使两国关系能够建立在更加牢固的基础之上。

　　3．两国同为主要的新兴经济体和金砖国家，都处于经济的上升阶段，必须集中力量从事经济建设和经济改革，增强民族团结和社会稳定，维护周边的和平与安宁。两国都有大量的国内问题需要处理，都没有兴趣也没有余力去搞扩张，并且都不希望对方国内出现麻烦，都反对第三方通过“颜色革命”、“人权外交”等手段在本国和周边制造动乱。这就决定了两国必然会保持紧密的友好关系，并在国际和地区问题上拥有广泛的共同利益，从而采取协调一致的立场。

　　4．两国同处亚太地区，都是亚欧大陆国家，地缘相近，山水相连，经济上具有很强的地缘优势和互补性。这就决定了两国在发展互利共赢的经济技术合作方面，基础深厚，潜力巨大；并且都能把对方视为自己实行对外开放的重要战略方向，把对方的繁荣和振兴看做是自己的发展机遇。

　　5．两国在民族文化和价值观上有许多相同和类似的地方，都有爱国主义、集体主义的传统，都推崇国家独立、统一和反对民族分裂，都主张把社会责任放在个人利益之上。俄罗斯文化在形成过程中吸取了包括中华文明在内的东方文化因素，中国近现代文化也明显受到俄罗斯19世纪思想家、文学家、艺术家的深刻影响。另外，两国近代和现代历史都发生过反对侵略战争、专制制度的斗争，进行过社会主义的革命和建设，这在客观上也为两个民族的精神世界增添了共性。这些都决定了两国人民的思想感情和对社会问题的看法比较接近，从而容易相互理解和沟通。

　　6．两国在20世纪有过并肩反抗法西斯和从友好结盟变为相互交恶的曲折历史，进入21世纪后都面临发展经济、扩大民主、稳定社会的共同任务。这些使两国在处理相互关系时既有美好的记忆，也有深刻的教训；既有深厚的历史基础，也有相互学习借鉴对方经验的现实需要。尤其是20世纪50年代苏联人民对新中国工业化建设的全面援助，给中国人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是永远也不会抹去的。这就决定了中俄两国人民的友好关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成熟，因而也更为稳固，更可持续，更能长久。

　　正是基于以上分析，我认为中俄关系是一种建立在根本利益一致、双方政治互信、经济互补、价值观相近和对双边关系具有高度理智、对国际事务拥有广泛共识基础之上的平等、互利、睦邻、友好的战略协作关系。这一关系在可以预见的未来，一定会提升到更高水平，一定会给两国人民带来更多福祉，一定会对世界和平做出更大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