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中国在日内瓦会议上取得的多边外交成就

　　（一）通过多边外交努力，促成印度支那和平的实现

　　1954年5月8日，日内瓦会议在关于政治解决朝鲜问题的会谈陷入僵局后，转入了对恢复印度支那和平问题的讨论。会谈开始后，法国和越南民主共和国代表先后提出了各自的停战方案。由于两个方案存在明显分歧，所以在会谈开始后近三周的时间里，关于军事停火和政治解决的问题都没有取得进展。为了促使会议取得积极成果，中国代表团在会议内外展开了积极的多边外交努力，在很大程度上保证了日内瓦会议的成功。

　　第一，周旋于各代表团之间，促使会议首先就印度支那停止敌对行动的基本原则达成协议。

　　1954年4月上旬，中、苏、越三国领导人曾经就实现印度支那和平的方案进行过磋商，并且达成了一致意见。但在5月7日奠边府战役胜利之后，越方代表过高估计军事胜利所带来的影响，对南北划界产生了动摇，并希望老挝、柬埔寨问题能和越南问题一起解决。为了打破僵局，中、苏、越举行了多次三国代表会议，在坚持公正平等解决印度支那问题的基础上，说服越南代表合理让步，最终同意周恩来在日内瓦会议关于恢复印度支那和平的第七次限制性会议上提出的《关于在印度支那停止敌对行动》的建议。该建议主张在印度支那全境完全实现停火，双方就占领区的调整和军队的转移等问题开始谈判，各种新部队、军事人员和武器弹药不得进入印度支那，成立双方司令部联合委员会和中立国监督委员会，对停止敌对行动的协定实行相互监督和国际监督，双方释放战俘和被拘平民，与会各国负责保证协定的履行，继续就有关问题进行讨论。[1]（p.370）这一建议从与会各国认为越南、老挝、柬埔寨三国情况不完全相同的实际出发，主张在确定停火区域调整的原则后，区别对待印度支那三国的不同情况，推动了会议的继续进行。

　　在协调中、苏、越三方立场的同时，中国代表团利用英法和美国在印度支那问题上的分歧，在会外与英国和法国代表频繁接触。4月30日，经莫洛托夫介绍，周恩来与英国外交大臣艾登进行了首次会谈。关于印度支那和平问题的会谈开始以后，5月14日，艾登主动拜访了周恩来。周恩来强调印度支那问题的解决对当事双方来说必须是公平合理的，政治问题必须与停战问题同时讨论。此次交谈中，周恩来还获悉“英国确有划定军事分界线的打算”。[1]（p.367）5月20日，周恩来回访了艾登，就有的代表主张老挝和柬埔寨分别撤出自己抵抗军队的建议与艾登交换了意见，强调应在立足现实、平等协商的基础上求得停战和政治解决。5月27日，周恩来再次会见了来访的艾登，中英两国就印度支那问题达成谅解，即除非越南、老挝、柬埔寨三国都取得协议，否则任何协议都不生效。在这一谅解的基础上，可以首先讨论越南问题。[1]（p.370）中英就印度支那问题的沟通和谅解，抵制了美国破坏日内瓦会议的图谋，推动了日内瓦会议的继续进行。

　　日内瓦会议召开之初，法国外长皮杜尔就曾与莫洛托夫接触，表示愿经苏方与中国代表见面，但由于法国在印度支那问题上态度强硬，并试图以和平谈判为手段争取美国军事援助，中法代表会外的接触没有实现。后来经过艾登的努力，5月24日，在讨论印度支那问题的第五次限制性会议休息时，皮杜尔开始主动和周恩来打招呼。[1]（p.369）

　　5月29日，在中国代表团建议的基础上，恢复印度支那和平问题的第八次限制性会议通过了英国代表团提出的建议，决定双方司令部代表应在日内瓦和当地开始接触，研究停止敌对行动后的军事部署问题，并尽快向会议提出报告和建议。[1]（P.371）这是日内瓦会议就印度支那和平的实质性问题通过的第一个决议，据此双方军事代表从6月2日起在日内瓦会晤，越南停战问题由双方司令部代表具体讨论，外长会议继续讨论老挝和柬埔寨问题。

　　第二，推动与会各方就老挝和柬埔寨问题达成协议。

　　在印度支那长期的抗法斗争中，老挝、柬埔寨的抗法部队曾经与越南人民军共同作战，但老挝和柬埔寨在法国殖民统治以前就与越南存在严格的民族和国家界线，两国的王国政府也长期得到国际社会的承认。日内瓦会议关于恢复印度支那和平的会谈开始以后，越南代表拒绝承认老挝和柬埔寨国内受人民拥护的王国政府，希望在“普选”的基础上，建立一个实际上以越南民主共和国为主、包括老挝和柬埔寨在内的印度支那联邦。这一建议不仅遭到英、法、美的坚决反对，而且也引起了老挝和柬埔寨代表的强烈不满，他们甚至表示要采取一切手段来保卫自己。[2]中国代表团认为，越南代表的主张有损于老挝和柬埔寨的主权和独立，带有“输出革命”的倾向，不仅不可能求得英法的谅解，而且会伤害老挝和柬埔寨人民的民族感情，还可能给美国破坏日内瓦会议的提供机会。在无法说服越南代表让步的情况下，5月30日，周恩来致电中共中央说，越南建立印度支那联邦的考虑是不现实的，印度支那三个成员国的民族和国家界限是非常明显而严格的，“必须严格地以三个国家来对待”。[3]周恩来希望中共中央与越南党中央交换意见，以促使越南代表作出让步。与此同时，为了消除老挝和柬埔寨代表对中国代表团的成见，周恩来还亲自会见了双方的会议代表，向他们阐明了中国的立场，最终赢得了他们的信任。6月14日，越南党中央与中共中央达成一致，表示同意周恩来的意见。6月15日晚，中、苏、越代表团紧急磋商谈判战略，决定由越南承认确有越南军队在老挝和柬埔寨来打破僵局。

　　6月16日，在恢复印度支那和平的第14次限制性会议上，周恩来提出了《关于解决老挝和柬埔寨问题的建议》，主张老挝、柬埔寨与越南境内的敌对行动同时停止；交战双方司令部代表就在老挝、柬埔寨停止敌对行动在日内瓦和当地开始谈判；停止敌对行动以后应停止从境外向上述两国运送新的部队、军事人员及武器弹药；国际监察委员会的权力应扩展到老挝和柬埔寨，但要照顾两国的特殊情况；协商释放或交换战俘和被俘平民等。[1]（p.385）

　　为了争取英法的信任，6月16日，周恩来拜访了艾登。周恩来说，希望英国不要像美国一样缺乏和解精神，并表示中国愿意看到老挝和柬埔寨成为像印度那样的东南亚型的国家，越南在政治上也愿意尊重老挝和柬埔寨的独立、主权和统一，在军事方面应该承认有本地的抵抗部队和越南的志愿军在老挝和柬埔寨作战，并愿意按照撤出一切外国军队的办法处理。艾登表示英国的要求正是如此。次日，周恩来又会见了从巴黎返回日内瓦的法国外长皮杜尔，向他介绍了前一天与艾登会谈的内容，告诉他中国愿意看到老挝和柬埔寨成为东南亚型的国家，同时又成为法兰西联邦成员国。皮杜尔表示，法国不希望任何人对会议加以破坏，要使军事会议获得好的结果。[1]（pp.385～387）6月18日，在恢复印度支那和平的第15次限制性会议上，各国代表（美国除外）都认为周恩来“日的建议富有建设性和协商精神。次日下午，恢复印度支那和平的第16次限制性会议通过了《关于在老挝和柬埔寨停止敌对行动的协议》。协议规定，双方司令部代表在日内瓦或当地立即进行会晤，就关于停止敌对行动的各项问题进行研究，尽早向会议提出他们的结论和建议。[1]（pp.387～388）

　　第三，力促法越双方就军事集结区的划分达成协定，最终促成印度支那和平的实现。

　　关于法越双方军事集结区的划界问题，越南最初坚持北纬15°线，法国坚持北纬18°线，双方都不愿意让步。6月17日，法国以拉尼埃为首的主战内阁垮台，主张和平解决印度支那问题的孟戴斯—弗朗斯组阁。为了利用新政府上台给和平解决印度支那问题带来的机会，促成法越尽快就军事分界线的划分达成一致，6月23日下午，周恩来亲赴瑞士的伯尔尼与孟戴斯—弗朗斯进行会晤，询问了法国新政府关于实现印度支那停战的方案，孟戴斯—弗朗斯表示，如果一个月之内不能实现印度支那和平，他将引咎辞职。日内瓦会议外长会议休会期间，周恩来在成功访问印度和缅甸后，于7月3～5日，在广西柳州与胡志明等人就恢复印度支那和平的相关问题交换了意见。会谈中，周恩来告诫越南领导人，“印度支那问题已经国际化，……不仅本身是三个国家的问题，而且影响整个东南亚，影响欧洲和世界形势”，并重点强调了保证法国新内阁不下台和抢在美国总统选举结束以前达成协议的重要性，最终确定中越关于划分停火线的底牌是争取以北纬16°线为界，考虑到16°线北边的9号公路是老挝出海口的必经之地，对方不可能让步，所以可以在16度线的基础上做一些调整。[1]（pp.394～395）7月10日，在返回日内瓦的途中，周恩来在莫斯科与苏联领导人交换了意见。7月12日，在返回日内瓦的当晚，周恩来分别拜访了莫洛托夫和范文同，向他们说明了中、苏、越三国党中央所商定的关于恢复印度支那和平的一致意见，即“主动、积极、迅速、直截了当地解决问题，在不损害基本利益的前提下，作个别让步，以求达成协议”。[1]（p.397）范文同经过反复考虑之后，接受了周恩来的建议。7月13日，周恩来与孟戴斯—弗朗斯会晤，表示，“如果法国肯前进一步，越南是愿以更大的一步来迎接法国的让步的”。[3]（p.1133）7月20日，就在孟戴斯—弗朗斯承诺期限的最后一天，法越双方就越南军事分界线和老挝、柬埔寨的停火和政治解决达成了协议。次日，日内瓦会议举行了最后一次全体会议，除了美国和南越代表外，其他国家均表示支持法越双方公布的停战协定，印度支那和平终于实现。

　　（二）利用多边外交场合，推进双边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