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闻天社会主义观的主要论点

　　历史已经证明，张闻天是社会主义建设时期中国共产党内思想解放的先驱。从庐山会议到“文化大革命”十年，张闻天一直身处逆境。受害者的处境，使他对20年探索中国社会主义道路的失误与挫折常怀切肤之痛；旁观者的地位，又使他对这些失误和挫折有敏锐透彻的洞察。他对社会主义的新认识、新见解，往往针对探索中的失误与偏颇而发，由总结错误与挫折的教训而来。这就决定了他的社会主义观在不少方面常常要比同时代人高出一筹，先行一步。张闻天的庐山会议发言、集市贸易意见书、经济所读书笔记、肇庆文稿，集中地、相当有系统地阐述了他的社会主义观。这是他毕生诚实地探索和研究社会主义问题的理论结晶，是他留给党和人民的宝贵精神财富。在这里，谨将张闻天关于中国社会主义基本问题的主要论点作一概述。

　　一、社会主义是一个特定的、很长的历史阶段。

　　张闻天指出，社会主义是共产主义初级阶段，是向共产主义过渡的必经阶段，不能跳越。把社会主义看作是一个没有独立经济形态的从资本主义到共产主义的过渡时期，在理论上是站不住的，在政治上是不利的[14]，社会主义是一个特定的发展阶段，它必然是一个很长的历史时期，过去革命阶段的长期性，同社会主义阶段的长期性比较起来，简直是不足道的。由于生产力的发展，社会主义本身必然还有不同的发展阶段。[15]把三个差别、所有制的差别、劳动报酬的差别，都说成是旧社会的残余、资本主义的残余，是不正确的，因为这些差别是社会主义生产关系的特征。[16]他还指出，物质生产的增长是一点一滴的，物质、技术、经验积累过程，在手工业、半机械化条件下不可能太快。从建设开始到建成到过渡，不能不是一个相当长的时期。[17]

　　二、社会主义改造完成以后，社会主义的基本矛盾已经不再是两个阶级、两条道路的矛盾。

　　张闻天认为，自从社会主义生产方式建立起来之后，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矛盾的主要表现，或基本表现，已经不是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或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或“生长着的共产主义因素和旧社会残余”的矛盾，而是生产和需要也即是积累和消费的矛盾，农、轻、重的矛盾或国家、集体和个人之间的矛盾了。[18]这些矛盾的发展趋势将不是激化，而是逐渐和缓，[19]团结、统一在社会主义社会的各部分人民中间是基本的。[20]社会主义的发展，不是引导到（爆发式的）新的革命的转变，而是（渐进性的）和平转变。[21]工人阶级和资产阶级残余之间的矛盾或者说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残余之间的矛盾还将长期存在，社会主义社会内部的矛盾（如工农矛盾、全民所有和集体所有的矛盾等）还将长期存在，如解决得不适当，就有发生资本主义倾向的可能性，就有资本主义复辟的可能性。但用正确的路线适当地解决这些矛盾，可能性就不会成为现实性。[22]他提出，不能把社会主义的基本矛盾，说成是两个阶级（资产阶级、无产阶级）和两条道路的矛盾。说在社会主义发展过程中，这一矛盾贯彻始终，这是否把阶级矛盾和斗争扩大化了?[23]他认为，许多思想上的矛盾，许多问题的争论，不能说是阶级斗争，把它归结为阶级斗争是把阶级斗争扩大化，不利于党内民主、人民内部民主，“双百”方针也不可能实现了。[24]社会主义改造完成以后，工人、农民、知识分子是社会主义的三根支柱。工、农、知识分子之间的矛盾，国家、集体、个人之间的矛盾——基本上不是对抗性的矛盾，是劳动人民内部的矛盾。解决这些矛盾的方法，主要是批评和自我批评，不是阶级斗争。把它一律叫做阶级斗争，是扩大化。[25]

　　三、社会主义的首要任务是发展生产力。

　　张闻天指出，发展生产力，提高人民生活水平，是社会主义建设中的首要任务。[26]社会主义社会的一切工作，归根到底，就是为了大幅度的提高生产力，发展社会主义经济。[27]要大力发展社会生产力，向生产的机械化、电气化、自动化迈进。发展生产的目的是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物质和文化生活需要。[28]要强调建设社会主义的物质技术基础。人的最后解放，决定于对自然力的控制力量。[29]在无产阶级专政下，党的主要政治任务，就是把国家的所有部门以及各种群众团体的活动，从不同方向，直接间接地集中到为社会主义经济建设服务这个目标上来。[30]党的政治路线究竟正确与否，正确的程度如何，无产阶级的政权究竟巩固与否，巩固的程度如何，最后都要由社会主义经济建设的成就和成就的大小来衡量。[31]为了发展生产力，必须发挥劳动者的积极性和创造性，既要批判轻视劳动和劳动者的思想，又要批判不尊重或不信任知识分子的倾向。要发展生产力，提高劳动生产率，必须改变生产技术，实行技术革新和技术革命。没有最新的技术，社会主义是建立不起来的。[32]为此，作为社会主要生产力的一切人们的高度的文化水平和技能是发展生产力的重要条件。同时，还要科学地合理地组织生产，保证最充分地利用一切生产力的因素，使劳动生产率达到空前的水平。[33]他还特别强调，为要发展生产力，不论是工业或农业都必须有利润。社会主义的再生产是扩大的再生产。没有剩余产品和产值，没有盈利，没有积累，就不可能有扩大再生产，就不可能建成社会主义。[34]

　　四、社会主义建设要按照客观经济规律办事。

　　张闻天指出，我们的经济活动，总是受经济规律约束的。一定要按照经济规律办事，不能光凭主观愿望，光凭政治上的要求。[35]正确认识和运用客观经济规律，就会得到积极的结果。否则，就相反。[36]社会主义经济不同于资本主义经济，它是由党和国家自觉地根据被认识的经济规律来组织和领导的。但党和国家不能无视、取消或改变客观经济规律。[37]政治路线不仅不能改变经济规律的必然规律，而且它本身的命运，也要最后由经济规律来判决。正因如此，共产党的政治路线应该是认识这些规律，按照这些规律办事；[38]共产党的一切政策等等都必须根据客观规律来制定，都必须和客观经济规律的主要趋向相一致。[39]如果党的路线和政策违反这些规律，因而对社会发展起促退和破坏作用，这样的路线和政策引起人民群众的不满，并在历史进程中被否定，也是很自然的。[40]

　　张闻天认为，社会主义生产关系建立之后(即在社会主义改造完成之后)，社会主义社会的基本动力，仍然是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矛盾的统一运动。[41]斯大林对社会主义经济规律的表述(“用在高度技术基础上使社会主义生产不断增长和不断完善的办法，来保证最大限度地满足整个社会经常增长的物质和文化的需要。”[42])，只是讲了社会主义生产的目的和手段，而未能揭示生产力和生产关系对立统一规律在社会主义社会的特殊表现。张闻天指出：社会主义生产的全民性和两种所有制之间的对立统一关系，这种关系表现为无产阶级和集体农民阶级之间的对立统一关系(当然也表现为工业和农业的关系)，是社会主义社会的基本关系，是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一般规律在社会主义社会的特殊表现。[43]斯大林在规定有关工农关系的基本政策上的偏差和缺点，在实践上造成的不良后果，由他对社会主义经济规律的片面认识而来。[44]由此，张闻天强调，党和国家应该从对社会主义经济规律的正确认识出发，调整在工农关系上的根本政策，贯彻物质利益原则，巩固工农联盟。他提出，在实现国家高度工业化的同时，把农业的生产力提高到工业的水平，在农业中实现工业化，这样来建成共产主义社会的经济基础。[45]张闻天认为，要认识在社会主义下的价值规律的作用，要掌握、运用价值规律来调节生产。不重视价值规律，就是不重视生产，不重视劳动。[46]要算经济账。进行经济核算。“政治账”同“经济账”是统一的，不能把它们对立起来。[47]张闻天指出，在社会主义社会，按比例规律起着主导作用。要扩大按比例，缩小不按比例，使生产有节奏地进行。[48]要找出相对平衡，利用相对平衡，按照相对平衡办事。[49]指标过高，求成过急，必然引起比例失调，破坏按比例发展的法则，使生产遭受损失。[50]

　　五、生产关系具有两重性，调整生产关系是为了加速生产力的发展。

　　张闻天指出，生产关系具有两重性，具有直接表现生产力的生产关系方面和所有关系方面。直接表现生产力的生产关系是指人与人在生产中分工和协作关系，它直接反映出生产社会化的程度和社会的生产力水平，包含四个方面的关系，即生产、分配、交换和消费；生产关系一般所包含的这四个方面，在所有关系中表现出来，所以，所有关系不仅是对生产资料的所有关系，而且包括所有这些生产、分配、交换和消费关系的总的形式。[51]随着社会主义生产力的发展，生产关系要经常做一些调整。这种调整是根据生产力发展的需要，调整的目的只是为了有利于生产力的发展。脱离发展生产力的需要而不断调整生产关系，不但不利于而且会阻碍生产力的发展。把社会主义生产关系看作僵化不变的东西或可以任意调整的东西，都是不对的。生产关系调整的是否适合，要看它是否促进了生产力的发展，增加了物质生产。[52]在社会主义阶段，对所有制关系在一定时期内(相当长时期内)不能不断改变(或叫“调整”)，因为这方面的局部调整反映生产关系的局部的质变；对表现生产力的生产关系，如生产管理、劳动组织方面的调整，比较可以更多地改变，但也不能过多。[53]一切生产关系的调整，都必须冷静估计当时的具体条件及改变对生产可能发生的利害关系，不能保守落后，也不能轻举妄动。[54]不能把不断改变生产关系当做拜物教。没有生产力的一定程度的发展，生产关系是不能任意变更的。过早改变生产关系(如共产风)会破坏生产力，不利于社会主义的建设。[55]集体所有制的历史使命还没有完成，它还有生命力。要把它巩固、稳定下来。现在不要强调它的改变。小商品经济在目前条件下还不能废弃，应该允许农民经营自留地和家庭副业。至于个人消费品所有制，到共产主义社会还是存在的。[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