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5日上午,彭德怀向随行参谋谈到自己的心情:
"我这个人,就是爱放炮,伤过不少人。但只要我认为是对的,我就要讲。去年经济工作上出了不少问题,我想应该讲一讲,讲错了挨批评也不怕。有意见不讲,党还有什么战斗力!"
"这两天,我又把信看一遍,觉得并没有反对总路线的地方。我的信是写给主席,向主席请教的,态度还是诚恳的。如果提得不妥当或有错误,主席应该找我说一下,批评一顿也可以。"
下午,彭德怀又把随行参谋找来,从抽屉里拿出一份写给毛泽东的检讨信初稿,并把7月14日那封信作了一些修改,要参谋誊抄清楚,准备一并送给毛泽东。但是过了一会儿,他又改变主意,不送了。他说:"那封信虽然有的提法不够妥当,可是有些意见并没有错,不能全部否定。问题是毛主席已经讲了话,而且提得那样高,我若是不作检讨,这个弯子也不好转。"①
他极力寻求一条摆脱困惑的正确途径,但没有结果。
毛泽东23日讲话以后,庐山会议进入集中批判彭德怀错误的阶段。最初几天,大部分人发言态度比较冷静,语气也比较缓和,基本上还是按照处理党内思想认识问题的方式进行的。许多人发言明显带有"转弯"的性质。例如下边这样一些发言:
"对彭总的意见书,开始只当作一般文件看待,没有引起重视。经过大家讨论,特别是听了主席的讲话以后,再看意见书,就越看问题越严重……"
"对彭总的意见书有个认识过程。初读,只觉得有的提法不当,有些过火;但大胆地提出意见,精神是好的。听了主席讲话以后,才认识到这个意见书提出的是方向性问题。"
这时也有人把问题提到原则高度,说彭德怀的信是"大是大非","路线之争"的重大问题。更有人以先知先觉的姿态站出来说:"我早就说过,彭总的信不是个别词句问题,而是总的精神上有问题。"
不论批评者讲得怎样严重,这一时期批评的范围,还仅仅是限于彭德怀那封信的本身。多数人仍然是怀着对这位战功卓著的开国元勋的敬佩之情,对他进行同志式的批评。
在7月26日的小组会上,彭德怀作了第一次检查。他承认由于个人思想存在的片面性,7月14日那封信对"如何肯定大跃进的伟大成绩和正确地研究经验,看法上是有错误的"。产生错误的原因,主要是"思想落后于实际,对全面情况了解甚少"。谈到写信的动机,彭德怀说:
"当时我只感到这次会议,对经验教训方面探讨得很不够,简报上几乎看不到不同意见,会议上空气有些沉闷,于是思想上产生了急躁情绪,担心这样下去错误可能还会重复,不利于今后的跃进。特别是听说会议15日就要结束了,心情更加急切。为了让主席注意这一情况,就在13日给主席写了那封信。我感谢主席的严正批评,纠正了我这一错误。"
彭德怀再次说明:"那封信,当时考虑只是供主席作参考用的,写得很仓促,信中不合逻辑,字句不妥之处甚多,提出的一些问题也没有交代清楚。如信中的'有失有得'、'由于比例失调而引起各方面紧张,是具有政治性的','小资产阶级狂热性'等提法,都是不妥或错误的。"特别对"小资产阶级狂热性"这一提法,彭德怀着重作了检查。他说,这一说法"打击了群众的积极性,也打击了干部的积极性"。
彭德怀在检查的最后说:"这次会议意义十分重大,对我教育很大,现在会议快要结束了,建议中央办公厅会后将我7月14日给毛主席的信收回,存入中央档案,作为我今后思想检查的资料。"①
对彭德怀的这个检查,多数发言表示谅解和赞同。具有长者之风的朱德,认为一向倔犟的彭德怀能作这样一个检查,已属不易,对写信问题的批评应该到此告一段落了。朱德说:"彭总发言的态度好,我相信他是畅快的。彭总的发言中有一句话,'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是农民意识。在座的天天在前进,哪有不改的!他的主观性,片面性就是这样来的。大家对彭总的批评是对的,彭总今天对大家的批评也比较听得进去了。过去就听不进去,谈起来就吵。我相信经过这次会议,统一了思想,统一了认识,就不会把错误当作包袱背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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