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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铸成回忆录
发布时间: 2009-10-10    作者:徐铸成    来源:国史网 1998-04-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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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是年75的日记,照抄如下:

  这几天的教育,对我特别深刻,从来京后,反右斗争步步深入,无论什么会场,都是反右斗争的战场。三星期来,我的体会一天比一天深刻,对自己的认识也一天比一天提高。我初来京时,还没有深刻认识自己的错误的严重性,后来,经过不断斗争、检查、分析,才开始认识了,搞得满身大汗。党对我还是采取帮助和保护的态度(注:当时正在《北京日报》大礼堂举行全国政协反右斗争大会,每天开一次会,主要是批斗我和浦熙修同志,提法是“批判浦熙修的反党罪行尸我则为“批判徐铸成的错误言行”,显然有区别。大概我还是放在“火烧”阶段,浦熙修同志早已列入“打倒”对象了)。一方面帮助我真正认识错误,从这里汲取应有的教训,一方面尽量保留余地,给我交代改悔的机会。李维汉同志亲自启发我,柯庆施同志和石西民同志也经常关心我的问题。(注:刘述周同志说:他们经常有电话问起我的近况。)刘述周同志更一次一次帮助我分析问题,还自己到办事处找我,帮助我。党对我的爱护,真可说是无微不至了。毛主席说要我放下包袱,可是,我还是解不开包袱,不是没有决心,也不是有顾虑,而是不知从何解起。因此,迂回曲折了一个时期,多挨斗了几次,特别是昨天,受到的教育更深刻些(注:会场的火力更猛)。几天来,皮肤下面刻刻在发火,心往下沉,半月来几乎没有好好睡过(那时天天晚上要写检查,以备第二天交代,而冥思苦想,常常写不出一个字,每晚要抽两包烟,到深夜,只能自己胡乱上纲,凑写成篇,到睡在床上,翻覆难眠,每晚必出几身冷汗,汗衫透湿,入睡至多只有两小时)。嘴里发腻,吃不下东西,饭菜到喉头就卡住了。陶陶(指现在已病死的我的长媳,那时她和我的大儿子常来看望我)说我瘦多了……今天的检查,我是什么都抖出来了,相信我已认识自己的错误,同志们的意见不多,是否算是通过了,我不知道。

  为什么在日记里我特别提到李维汉同志的启发呢?他是当时的中央统战部长,就在刘述周同志亲自来转达毛主席如何对我关心谈话以后两天,周又来北办找我,说:“李维汉同志对我也十分关怀,已约定即日见面。”于是我们同车到中央统战部。见面后,李维汉部长问我检查得怎样了。我说:我苦苦思索,实在是什么都倒出来了,但还得不到同志们的谅解,说没有交代清楚和章罗联盟的关系。他说:我知道你和章罗没有特殊的交情,我也了解你是一贯对党有感情的,为什么把报引到这条道路上去?受了什么人的鼓励报才这么办的?你应该讲讲明白。我说:“我这个人,脾气很顽固,向来没有什么人会诱导我走邪路。《文汇报》如果办的方针不对头,一切责任在我。”他说:“你的思想不用太偏狭,想想你的上下左右,和什么人接触过?有意无意受到什么影响?”我心想:《文汇报》复刊方针、计划是党中央审批的,邓拓同志、夏衍同志、姚溱同志最关心《文汇报》,但这些,我能讲吗?万万不能讲。他又再三逼我,我只得说:“我平素最钦佩的是傅雷、宋云彬两位,关于文艺学术问题我知识不够,有时向他们求教。主意还是我自己定的。”这间房子里,本来只有李维汉、刘述周和我三个人,讲到这里,我忽然看见旁边一间小屋里,有两个人在记笔记。而“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了。

  宋云彬同志先我陷入罗网,而傅雷同志则因我这一句话,可能要受牵连了,自己追悔莫及。

  当时我被斗的战场,主要有二,一是广州小组(我是广东省选出的代表),一是新协召集的会议。上午在人大小组,“火力”不大,很多代表只是“表个态”,记得有一次蔡廷锴将军发言说:“你以前一向和我们民革的同志常来往,为什么最近和章伯钧、罗隆基这些人搞到一起去了?”如此等等。主战场在新协,每天下午一场,而且每次批斗后,主持会议的人必说:“这次交代不老实,明天大会继续批斗,浦熙修、徐铸成要端正态度,老老实实彻底交代!

  这样持续了一个多月,到7月底才结束,作为新协主席的邓拓同志一次也没有参加。我于731乘车回沪,邓拓同志关照唐海一路陪我,大概是怕我寻短见吧。

  81傍晚回到上海。不久,又由上海新协出面,召开了会议,又展开了疲劳战术要我交代“罪行”,检查根源。大概共开了四次大会,三次都被主持者说是没有触及政治问题,态度不老实,到第四次交代时,我把他们所提的批判和暗示都写了上去,大概算是“老实”了,不再开会穷追猛打了。

  “柯老”(柯庆施)自然不再“挽救”了。不久,他召开了一次会议,集中了那时已确定的所有的“大鱼”,一脸秋霜地训了一次话,说:“你们的出路只有一条,继续检查交代,争取重新做人。”右派的一顶帽子,已飞上我的头顶。

  《文汇报》的社长和总编辑,早已换了人。对我的具体处罚,是降职降薪,工资级别从八级降为十四级。

  从是年9月起,先在市政协集中学习,后来,又在上海颛桥办了一个专政学习班,半天劳动,半天检查。下半年,又转入新闻办的上海社会主义学院,边学习边劳动,后才被分配到上海出版局工作。

  我沾了“头面人物”的光,处分算是宽大的。这次“阳谋”发动者定有指标,全国知识分子(当时说有五百万),其中有百分之五是反对社会主义的,加上各级层层加码,一笼子装的大鱼小鱼,总不下几十万尾吧。《文汇报》被列为“阳谋”的重点,比例当然更高,其中北办原有记者十余人,除了三人幸免牵及外,几乎一网打尽。

  他们大多妻离子散,一部分还发配到北大荒及其他边远地区,受尽了种种折磨和人身污辱。大约为《文汇报》遭殃而自尽的,先后有十余位,其中,最使我终生负疚的是梅焕藻同志。他中英文流畅,长期任《大公报》驻印记者,胜利回国后,任当时《大公报》总经理胡政之先生的秘书,而倾心进步,当《文汇报》因经济困难招读者股时,他是《大公报》内少数积极应募者之一。后来,《大公报》北迁,他自愿留在上海。《文汇报》1956年复刊时,我再三登门邀请他任社长办公室秘书。平时,他工作十分负责、认真,但从不参与编辑部事务,他心直口快,有时对《大公报》的要员,也表示不满。罡风匝地时,有位原《大公报》要员调《文汇报》任总编辑,曾找梅焕藻同志谈话,问他对运动有何看法,他只说了一句:“徐铸成成为右派,我思想有些不通。”一言既出,立即受到围攻,要他交代,他走出会场,立即跑上屋顶,跳下楼了!他是《文汇报》第一个壮烈牺牲者!

  1959年,我和沈志远同志被列入第一批“改造好”的右派分子,摘去帽子。但“帽子”虽然摘了,痕迹依然被留着,被列入“另册”。到了史无前例的“文革”,我还被“两报一刊”公开点了名,说“大右派”徐铸成把持的《文汇报》是中国的赫鲁晓夫最赏识的报纸云云。同时又多次被批斗。

  直到1980年,才得到平反。

  我只记下身历“阳谋”的经过,未加分析、评议,一切留待历史来作结论吧。

  有一点想法值得提一下,从那次“阳谋”后,知识分子从此闭口不言,真是万马齐喑了,这大概是“杀鸡儆猴”的战略部署吧。这次“阳谋”的如愿以偿,为以后的“史无前例”作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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