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民主是社会主义的生命。发展什么样的人民民主，关系到党和国家事业的成败、社会主义制度优越性的体现乃至人民民主专政政权的稳固。特别是在民主政治成为时代潮流的今天，无论实行什么政治体制的国家，都以民主政权自居；无论秉持什么价值理念的人，都以民主人士自封，反映出对民主话语权的激烈争夺，体现出发展民主具有的特殊意义。因此，在推进社会主义民主政治的进程中，有必要厘清民主发展的基本脉络，明确人民民主的本质内涵，把握人民民主的前进方向。

　　一、西方民主的特点和发展历程

　　1、古希腊雅典城邦的直接民主：公民有直接统治的权力。

　　“民主”一词源于希腊文，民主的实践发端自古希腊。古希腊雅典城邦的民主，着重从权力的角度，强调人民直接进行统治。其特点在于，作为议事机构的公民大会由全体公民参加，享有对社会生活方方面面进行讨论和表决的权力；所有公民一律平等，每个公民必须行使参与公共事务管理的权力；负责日常事务的“管理者”不是由选举而是由抽签产生，任期只有一年且不得连任，目的是要让更多的人参与管理。这是一种典型的直接民主，最接近民主的本意，由公民自己管理自己。然而，雅典城邦的民主模式，只延续了不到200年，而且没有再被复制过。

　　直接民主传统的中断，有着客观原因，也有着主观因素。民主在其出现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其实并不被看好。从词源学意义上讲，“民主”最开始并非一个好词，相反被视为“肮脏”的词汇，意指“乡巴佬的统治”。（参见王绍光《民主四讲》，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8年版，第13页。）古希腊著名思想家苏格拉底就认为，雅典的民主就是被没有主见的群氓所掌控。他提出，如果做鞋或评判鞋的好坏要请教具有专门知识的鞋匠，为什么治理国家和评判政治的好坏却不去请教具有专门政治知识的人，而去请教只具有制鞋、做马具等手艺的人，甚至并无任何专门知识可言的人呢？苏格拉底的得意门生柏拉图也深信，只有“哲学王”才能治国。柏拉图在其名篇《理想国》中认为，上帝造人时，在有资格管理国家的人中加入了金，在能够辅佐治理的人中加入了银，在农民和其他劳动者中加入了铜和铁，这三类人应各司其职。亚里士多德则认为，最好的政体既不是君主制也不是民主制，而是共和制。因为共和制与民主制虽然都是多数人的统治，但前者是为了公众利益，而后者是为了个人私利。归结起来，在古代西方思想家眼里，民主是同人民的无限权力联系在一起的。他们认为，人天生在智力和道德上是不平等的，赋予普通民众以统治的权力，不但违背了人类社会天然的金字塔结构，而且可能导致暴民政治，无助于国家的长治久安。

　　总的来看，古代西方的民主思想和实践，强调的是公民享有至高无上的权力。这似乎是民主的理想状态，但它容易使每个公民都成为政治公民，每个领域都变成公共领域，公民不受约束的权力行使被授予国家权力的正当性。这种民主不能确保结果的完全正确，也难以有效率，更重要的是，由于把国家重心放在政治生活而不是经济社会生活上，势必造成对生产力发展的严重影响，并可能导致对公民个人自由的侵犯。

　　2、现代西方国家的代议民主：人民有选择统治者的权利。

　　在经历中世纪神权的黑暗统治后，资产阶级民主思想的先驱者提出了“天赋人权”、“主权在民”的思想。但是，他们所提倡的民主政治不是人民的直接民主，而是代议制民主。一般认为，雅典城邦的直接民主之所以必然要被代议制民主所取代，主要在于民族国家无论是地域还是人口都远远超过城邦，直接民主从技术上达不到。但这只是问题的表象，根本的原因在于，在资产阶级思想家那里，人民主权只是对付神权、君权的武器，一旦推翻了专制政体，下一个目标就是如何限制人民主权。

　　现在人们说到民主，认为就是选举、投票。事实上这非但不是民主的本意，反而是对民主的限制。一方面是从横向上，通过分权来约束民主。现代政治哲学的奠基人马基雅维利认为，不受限制的君主不值得信任，不受约束的人民同样不能信任。洛克、孟德斯鸠等思想家明确提出分权理论，把权力分割成立法权、行政权和司法权，再把立法权分给上（参）议院和下（众）议院，而且上（参）议院主要是由贵族或者精英组成。美国还通过中央与地方的分权来进一步限制权力。另一方面是从纵向上，通过代议来限制民主。“议会”和“代表”本身并不是民主的产物，而是中世纪欧洲教皇、君主和贵族为维护自身利益的发明。议会主要是国王议事的咨询机构，是有产阶级捍卫私有产权、同国王讨价还价的机构。代表则是由于中世纪的教会在欧洲势力范围很广，召开宗教大会时，必须让各地教区派出代表出席。代议与民主的嫁接，主要源于美国开国元勋们的创造。集中体现美国开国元勋思想的《联邦党人文集》中认为，通过代议机构对公众的看法加以提炼和补充，可以避免公众出于短期和狭隘的考虑而牺牲国家利益，比公众自己直接表达更加符合公共利益。也即是说，人民的利益可能与国家的利益相冲突，只有从人民中选出的代表才能帮助他们更好地实现公共利益。于是现代民主有了多数代表制、比例代表制等选举制度，有了政党这种竞选工具，有了三权分立制衡的制度设计。然而，这些并不是民主的固有符号和标志，而是对民主本来面目的改造甚至异化。

　　代议制民主把民主从统治的权力变成选择统治者的权利。从积极意义上讲，它使人们从政治枷锁中解放出来，更加注重个人的自由，可以选择通过投票进行政治参与，也可以选择对政治漠不关心。但同时，民主从古代城邦进入现代国家的过程，也是从直接民主走向间接民主，从人民民主转向人民“选主”，从统治的民主倒向被统治的民主的变迁。这不仅仅是实现形式的重大变化，更是价值理念的根本改变，即人民没有能力直接管理国家，而应让出管理国家的权力。特别是由于选举的特点，导致金钱的介入不可避免，从而使得作为多数的民众，其影响力远远低于可以提供政治献金的少数利益集团，实际上对权力如何行使显得无足轻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