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大跃进时期兴修水利建设的失误
(一)认为水利化运动有得有失,得大于失,成绩是主要的,但也有不少失误和值得汲取的教训。这种观点是学术界的主流意见。
水利部农村水利司编著的《新中国农田水利史略》指出:这次运动,虽然取得了多方面的成果,但由于对社会主义建设经验不足,对经济发展规律和中国经济基本情况认识不足,在农田水利建设中提出了不少不切合实际,甚至违背科学常识的口号,如要求“在两三年内基本消灭普通水旱灾害”;在华北平原提出“一块地对一块天”大搞平原蓄水工程;在群众性农田水利运动中,片面提倡“共产主义协作”、“大兵团作战”等口号,使得瞎指挥、浮夸风和一平二调的“共产风”在水利运动中愈演愈烈,严重的挫伤了群众兴修水利的积极性,造成了人力物力上的大量浪费,并给以后的水利工作遗留下了很多难以解决的问题和大量的维修、配套、加固、保安工作量。由于不少工程,不按基建程序办事,缺乏前期工作,促进上马,违反自然规律和人力物力的可能条件,造成很大损失。[20]
《水利辉煌50年》也指出,此时期农田水利建设也存在着严重的片面性:片面强调小型工程、蓄水工程和群众自办的作用,忽视甚至否定小型与大型、蓄水与排水、群众自办与国家指导的辩证统一关系,在水利建设中规模过大,留下了许多半拉子工程,许多工程质量很差,留下许多后遗症。例如大跃进期间由于兴建水利工程而搬迁的大约300万移民,大多数没有得到很好地安置,遗留问题严重;再如,由于盲目地建设蓄水和灌溉工程,而忽视了排水工程,一度在黄淮海平原,曾造成严重的涝碱灾害和排水纠纷等。[21]
王玉柱认为:“50年代建成的大批水库和引黄涵闸,虽然具备了灌溉增产,还需要大量的排灌渠系配套和完善管理。否则,只能大水漫灌。在易涝易碱的黄泛平原,大水漫灌不仅不能增产,还造成了大面积土地盐碱化并加重洪涝灾害。已经建成的大批水库,没有灌溉工程配套,同样不能增产。”他还说:“50年代‘有了水就有粮’的愿望是积极的。但以愿望代替计划作为指导生产的依据,就必然出现偏差,造成人力、财力、物力的重大损失。”[22]
张荷认为:从1958年起,4年内山西省先后兴建水库1752座,设计总库容37亿m3。库容在100万m3以上的190座水库,原设计灌溉面积为46万hm3,到1962年实际配套受益仅有13万hm3,只占设计面积的27%;“因标准低、质量差而不能安全渡汛的水库有121座,占到水库总数的60%;因规划设计不合理或根本没有设计而草率上马,以及不需建而建,应迟建而早建,需小建而建大了的就有51座,占到26%。但从另一方面客观地分析,3年“大跃进”中依靠人民群众建成的水利骨干工程却为山西水利奠定了基础。”[23]
(二)认为大跃进时期的水利建设有得有失,失误太多,得不偿失;在肯定成绩的同时,强调水利建设运动中的重大失误和严重不足。
李锐用“灾难”二字来概括大跃进时期的水利建设,可以看出他对当时水利化得失的明确态度。他用了“‘三主方针’淮河流域的危害”、“引黄灌溉的失败”、“半途而废的引洮工程”三个事件作标题分别加以论述。他引用了全国政协副主席、前水利部部长钱正英在讨论治淮的会上说的话:“回头看,对于怎样根治淮河,我们还没毕业”,来表明了自己对大跃进水利化运动的否定看法。[24]吴其乐在考察了福建大跃进后也认为,“闽北的‘大跃进’运动,应该说是有得有失,但是,失大大地超过得,最终是得不偿失。”[25]
1961年9月,广东省水利厅长刘兆伦认为,在大办水利中确实存在着抓得不准,抓得不狠,大工程没办成,小工程又没有办,“西瓜没有捡到,芝麻又丢掉”的现象,并承认这是“局部的失败”。[26]他认为成绩与缺点错误是九个指头与一个指头的问题,而这一个指头的错误,主要体现在三方面:(一)战线过长,项目过多,要求过急,速度过快。(二)勘测不详,设计不周,准备不足,工期过短。(三)不讲政策,不务实际,强迫命令,刮“共产风”。[27]
1962年8月,河南省认为1958年以来的水利建设存在的缺点错误主要表现为:(一)在平原地区执行“以蓄为主”的方针,盲目发展引黄灌溉,打乱排水系统,以及由于其它各种原因,扩大了盐碱化面积。(二)在整个部署上,急于求成,贪多图快,特别是大中型工程摊子大,战线长,过多的占用劳力、物力、资金和工地,影响了农业生产。(三)不尊重自然规律,不尊重科学,不尊重历史传统习惯,不能因地制宜,搞了一些质量不好标准不够,甚至是错误的工程,浪费了不少劳力,也留下很大的处理任务。(四)有形式主义,不讲究实际效果,很多有利的工程,不能一气呵成,见效很少;更突出的是,偏重于兴建新的工程,而忽视对原有工程的管理维修养护工作,水井、水库、渠道、塘堰以及河道堤防等,遭受严重破坏,全省灌溉能力和排水能力大为降低。(五)没有坚持执行谁受益谁负担、等价交换和多劳多得等社会主义原则,以及各项具体政策,所有权不固定,挫伤了群众修、管、用水利的积极性,甚至占用群众房屋土地,没有进行合理补偿,对水库淹没区群众没有全部妥善安置,造成这些地区群众生产生活上很大困难。[28]
1960年10月3日,陈云致信毛泽东说:“去年水利大军多了些,吃粮多了些,工程项目多了,这是今后应该注意的。但是,如无去年(包括大跃进以来)的大搞水库,今年鲁冀两省淹掉的土地不是现在的各一千多万亩,而必然是各三千多万亩。免灾所得的粮食比水利大军吃掉还多些。所以去年水利搞多了,应作为教训,但看来不宜深责。” [29]陈云对大跃进时期兴修水利得失的看法,显然是客观公允的。
(作者为当代中国研究所第二研究室研究员)
[①]李锐:《大跃进亲历记》下,南方出版社1999年版,第138页。
[②]吴志军:《试论1957年冬、1958年春农田水利建设运动》,《北京党史》2007年第1期。
[③]傅作义:《四个月的成就等于四千年的一半》,《人民日报》1958年2月7日,第3版。
[④]李葆华:《水利运动的新形势》,《人民日报》1958年6月23日,第2版。
[⑤]水利部:《四个月的成就等于四千年的一半》,《人民日报》1958年2月7日,第3版。
[⑥]李葆华:《水利运动的新形势》,《人民日报》1958年6月23日,第2版。
[⑦]吴志军:《试论1957年冬、1958年春农田水利建设运动》,《北京党史》2007年第1期。
[⑧]傅作义:《四个月的成就等于四千年的一半》,《人民日报》1958年2月7日,第3版。
[⑨]李葆华:《水利运动的新形势》,《人民日报》1958年6月23日,第2版。
[⑩]吴志军:《试论1957年冬、1958年春农田水利建设运动》,《北京党史》2007年第1期。
[11]《继续贯彻“八字”方针,积极办好水利建设——刘兆伦厅长在1961年全省水利会议上的报告》,广东省档案馆藏266-1-82卷。
[12]傅作义:《印度扩张主义者在西藏叛乱中扮演了很不光采的角色》,《人民日报》1959年4月24日,第3版。
[13]傅作义:《再进一步征服山河》,《人民日报》1960年4月10日,第4版。
[14]李葆华:《高举红旗,大搞水利运动》,《人民日报》1959年9月28日,第9版。
[15]《继续贯彻“八字”方针,积极办好水利建设——刘兆伦厅长在1961年全省水利会议上的报告》,广东省档案馆藏266-1-82卷。
[16]《河南省解放以来水利建设的基本情况和今后意见》,河南省档案馆藏J123-8-729卷。
[17]水利部农村水利司编著《新中国农田水利史略》,中国水利水电出版社1999年版,第13页。
[18]王玉柱:《壮丽的画卷——山东省水利建设五十年》,《山东水利》1999年第10期。
[19]渠性英:《三晋水利建设“三步曲”——建国以来山西水利建设的实践与回顾》,《党史文汇》2006年7期。
[20]水利部农村水利司编著:《新中国农田水利史略》,中国水利水电出版社1999年版,第13页。
[21]《水利辉煌50年》编纂委员会:《水利辉煌50年》,中国水利水电出版社1999年版,第7页。
[22]王玉柱:《壮丽的画卷——山东省水利建设五十年》,《山东水利》1999年第10期。
[23]张荷:《山西水利建设50年回眸》,《山西水利》1999年第5期。
[24]李锐:《大跃进亲历记》下,南方出版社1999年版,第256页。
[25]吴其乐:《闽北“大跃进”之反思》,《福建党史月刊》1998年7期。
[26]《刘兆伦厅长在1961年全省水利会议上的总结报告》,广东省档案馆藏266-1-82卷。
[27]《继续贯彻“八字”方针,积极办好水利建设——刘兆伦厅长在1961年全省水利会议上的报告》,广东省档案馆藏266-1-82卷。
[28]《河南省1958年以来基本情况资料(草稿)》,河南省档案馆藏J123-8-108卷。
[29]《陈云文集》第3卷,中央文献出版社2005年版,第271-27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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