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云同志是中国经济体制改革的先驱者。他以一个无产阶级革命家的远见卓识，从理论与实践两个方面，对高度集中的计划经济体制，进行了大胆的怀疑与勇敢的变革，为新时期的改革开放作了十分重要的准备，对社会主义建设产生了极其深刻的影响。

　　一、探索中国社会主义建设道路的卓越贡献

　　（一）最先对苏联计划经济体制表示了怀疑，并提出改革的主张

　　1950年代初，在中国一边倒照搬照抄苏联高度集中计划经济体制的时候，陈云同志就对苏联模式表示怀疑，提出了一系列具有变革意义的主张。

　　当时，在人们的观念上把计划经济作为社会主义的基本特征乃至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原理来对待，对于什么是社会主义和怎样建设社会主义的问题也存在明显的误区和历史局限性。主持全国经济工作的陈云敏锐地发现了当时经济体制中的一些弊端，从而开始考虑突破苏联模式的束缚，根据中国的具体实际来改革社会主义经济体制。

　　首先，主张长期保留个体经营，作为国家经营和集体经营的补充。陈云同志认为，为使社会主义性质的国营经济、半社会主义性质的合作社经济、农民和手工业者的个体经济、私人资本主义经济以及国家资本主义经济五种经济形态协调健康发展，国家必须充分肯定私营经济在“增加生产”、“帮助商品流通”、“解决失业问题”等方面“对人民有好处”《陈云文选》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92页。，扶助有利于国计民生的私营经济的发展。从保护小商小贩的经营积极性、为人民生活提供方便的考虑出发，可以让一些小商店、手工业者、摊贩在改造完成以后长期单独经营。在八大的发言中，陈云把保留个体经营的范围进一步扩大，提出：工业、手工业、农业副产品和商业的很大一部分必须分散生产、分散经营，小商小贩在合作小组内的各自经营的办法，应该长期保存。农业生产合作社的粮食、经济作物和一部分副业生产是必须由合作社集体经营的，但是许多副业生产，应该由社员分散经营。《陈云文选》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8页。

　　其次，主张保持国有经济统治地位和坚持计划经济的前提下，引入某些市场经济因素。陈云最早提出并一贯坚持应该利用市场调节机制。他较早认识到计划手段的有限性，指出：“计划供应只能是一种暂时的措施，只要工业和农业的生产增加了，消费品的生产增加到可以充分供应市场需要的程度，定量分配的办法就应该取消。”《陈云文选》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261页。他提出，在社会主义计划经济中应引入包括选购、流通在内的多种市场手段。同时，为了适应自由收购和自由贩运的需要，工商管理办法中已经不适用的部分，都必须加以改变。

　　在这基础上，陈云在中共八大上系统地提出了改进经济体制的著名的“三个主体、三个补充”的设想。他预见，实施这种模式后中国社会主义经济的情况将是这样的：在工商业经营方面，国家经营和集体经营是工商业的主体，但是附有一定数量的个体经营，作为国家经营和集体经营的补充；在生产计划方面，计划生产是工农业生产的主体，按照市场变化而在国家计划许可范围内的自由生产是计划生产的补充；在社会主义的统一市场里，国家市场是它的主体，一定范围内国家领导的自由市场是补充。《陈云文选》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13页。这“三个主体、三个补充”的思想，为党的八大所采纳，在经过大会批准的周恩来所作的关于第二个五年计划的报告中作出了相应的决策。这个构想既实行计划经济，又突出强调发挥市场和价值规律作用，具有相当大的灵活性，对克服当时经济体制盲目求纯等弊端发挥了重要的指导作用，而且对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我国经济体制改革思路的形成，具有启发和先导作用。

　　第三，建设规模要和国力相适应，量力而行。建设规模必须与国力相适应，这是陈云同志在1957年初总结第一个五年计划时期的建设经验，尤其是针对1956年的“冒进”而提出的一个著名的论断。他认为，“建设的规模超过国家财力物力的可能，就是冒了，就会出现经济混乱；两者合适，经济就稳定”。《陈云文选》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52页。陈云反复强调，基本建设的摊子不能铺得太大。要改变盲目扩大基建规模、以钢为纲的经济增长方式，注重产品的质量、品种和规格。同时，他强调工业引进项目和规模也要从国情国力出发，要与其他工业相配套，循序而进，不能一拥而上。借外债要量力而行，要充分考虑还本付息的支付能力，要在自力更生为主的条件下，借些不吃亏的外债，十分谨慎地使用在最关键性的项目上。陈云主张采取一系列措施防止经济建设规模超过国力，例如：要使财政收支和银行信贷保持平衡并略有节余；物资要合理分配，排队使用；要使人民的购买力有所提高，提高的程度要和能够供应的消费物资相适应；基本建设规模和财力物力之间的平衡，不要单看当年，要瞻前顾后，避免陡升陡降；鉴于农业对经济建设规模具有很大的约束力，还要从农业丰歉的实际考虑；如果基本建设的规模超出了国家财力物力的可能性，农业负担不了，工业也负担不了，就必须进行调整，缩小规模，恢复农业、工业生产，放慢工业速度，以使之与国力相适应。《陈云文选》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52—55页。

　　（二）当“大跃进”运动失败之后，提出并实施了一系列具有改革意义的方针政策

　　“大跃进”运动的失败，实质上是计划经济体制的失败。陈云同志受命于危难之际，提出了“调整、巩固、充实、提高”的重要建议，并且上升为中央的指导方针。在陈云同志的主持下，我们用不到三年的时间就走出了经济严重困难的困境。

　　第一，强调要稳步前进、综合平衡，按比例发展。1962年3月7日，陈云同志在中央财经小组会议上，指出：“所谓综合平衡，就是按比例；按比例，就平衡了。任何一个部门都不能离开别的部门。一部机器，只要缺少部分配件，即使其他东西都有了，还是开不动。按比例是客观规律，不按比例就一定搞不好。”《陈云文选》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211页。综合平衡的根本出发点就是经济要在稳定中增长，他强调用财政、信贷、物资和外汇四大平衡原则来衡量国民经济运行的全局。至于经济建设如何做到综合平衡，陈云同志认为，一是要从国民经济的全局出发，要瞻前顾后，要做到对全国经济建设的通盘考虑，不但要考虑本部门内部的综合生产能力，同时还应全面安排产品的各种质量指标；既要看到现在，又要回顾过去；既要照顾明年，又要照顾长远。二是“计划指标必须可靠，而且必须留有余地。只要综合平衡了，指标低一点，也不怕。看起来指标低一点，但是比不切实际的高指标要好得多，可以掌握主动，避免被动。”《陈云文选》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212页。三是要按短线搞综合平衡，才能有真正的综合平衡。所谓短线平衡，就是当年能够生产的东西，加上动用必要的库存，再加上切实可靠的进口，使供求相适应。《陈云文选》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211页。四是在综合平衡中要注意发展农业生产和稳定市场。为了农业、市场，其他的方面“牺牲”一点，是完全必要的。

　　第二，调整农村生产关系。早在20世纪50年代，陈云同志就强调中国是“大国小生产”这一特点，多次向全党申明，我们国家底子薄、人口多、人均资源少，而且是个农业大国，科技文化教育也很落后，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平很不容易。“我们只能在这种矛盾中搞四化。这个现实的情况，是制定建设蓝图的出发点。”《陈云文选》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250页。“大跃进”运动中，农村生产关系方面发生了急剧变化，全国普遍建立了农村人民公社，实现了集体所有制向全民所有制的过渡。由于这是在农业生产力水平比较低的基础上人为搞的“穷过渡”，因此严重打击了农民的生产积极性，破坏了农村生产力的发展。如何解决这个问题，成为陈云反复思考的一个内容。

　　陈云同志认为，发展农业必须依靠正确的政策，“政策问题不解决，农民的积极性发挥不出来，其他的措施再多，农业生产也上不去”《陈云文选》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161页。。他把调整党的农村政策作为国民经济调整的重要内容之一。1961年8月，陈云在经过青浦调查研究的基础上，向中央提交了《母猪也应该下放给农民私养》和《按中央规定留足自留地》两项调查报告，明确提出在养猪和自留地方面应给农民留出充分的自由经营权。1962年7月经过深思熟虑，在责任田和包产到户问题上，他当面向毛泽东建议，应该用重新分田的办法刺激农民的生产积极性，以恢复农业的产量。尽管这个意见当时没有被接受，但他对社会主义生产关系和经营模式的思考，为后来农业经济体制改革奠定了思想基础。

　　可以说，在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之前，陈云同志就一直在对中国社会主义建设道路进行探索，付出了坚持不懈的努力，并取得了十分显著的成果，从理论和实践两个方面都有一系列重大的贡献，是当之无愧的改革先驱者。

　　二、陈云同志的改革思想与实践对我国社会主义建设的

　　特别贡献和深远影响陈云同志关于适合中国国情社会主义建设道路的探索，对当时人们解放思想，从照搬苏联、迷信书本的教条中解放出来，有极大的启发和示范作用，为后来的改革开放在思想上提供了一条可供遵循的思路，在实践上提供了一批可资借鉴的成果，对毛泽东思想的发展，对邓小平理论的形成，作出了重要贡献。在中国共产党探索适合国情的社会主义道路和社会主义建设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具有重大历史意义。

　　（一）它推动了对苏联计划经济体制的质疑，推动了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的探索

　　新中国成立后，建设社会主义对于刚执掌中国政权的中国共产党是一个前所未有的课题，唯一可以借鉴的就是当时苏联的经验。随着社会主义建设的全面展开，不断暴露出其种种缺点和弊端，这就要求中国共产党人探索适合中国自己特色的社会主义建设道路。陈云同志没有完全按照苏联模式来认识和建设社会主义，他的“三个主体、三个补充”思想为经济体制改革和对社会主义本质属性的探索和认识奠定了坚实的基础。陈云同志提出这个思想是需要胆量和勇气的，因为在当时的国际环境下，随着斯大林领导的苏联建立高度中央集权的计划经济体制并曾经取得了巨大的成功，社会主义国家普遍将计划经济和市场经济对立起来，不敢越雷池一步。所以，陈云同志的主张不仅是新中国建设史上举足轻重的举措，构成了社会主义探索史上不可或缺的一环，而且从世界范围的共运史上看，也是一个伟大的创新。

　　（二）有利于纠正经济工作中指导思想的错误，使我们的建设战胜困难，走上了健康发展的道路

　　薄一波曾这样评价陈云在20世纪五六十年代的经济建设的贡献，他指出，中共八大展现的探索成果，在经济方面主要的有陈云在发言中提出的著名的“三主体三补充”方针，这一方针，“对于克服社会主义改造高潮中给经济体制带来的一些弊病和当时出现的盲目求纯的思想，是一副对症的良药。”薄一波：《若干重大决策与事件的回顾》上卷，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1991年版，第495页。他还指出：“应该说，50年代中期国务院拟定的《关于改进国家行政体制的决议（草案）》和陈云代国务院起草的三个规定，以及各部门提出的改进管理体制的设想和措施，在我国经济体制改革的历史上是一次积极有益的探索和尝试。”薄一波：《若干重大决策与事件的回顾》下卷，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1993年版，第795页。可以说，陈云的“主补”思想既是对苏联计划经济体制弊端的扬弃，又是对三大改造遗留问题的纠正，有利于纠正当时经济工作中指导思想的错误，使经济建设走上健康发展的道路。

　　（三）为十一届三中全会之后的经济改革积累了重要的经验

　　在社会主义经济体制初步建立后，陈云最早提出了比较完整、系统的体制改革构想，这一构想虽然当时未能起到应有的作用，但是却对20多年以后的体制改革起到了启示作用。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的改革，在所有制上，开始打破“一大二公”的旧体制，开放农村和城镇的个体经营和私人经营，实行多种经济成分并存的政策；在生产上，将单一指令性计划改为指令性计划和指导性计划并用，增大市场作用，进行扩大企业自主权的试点；在流通上，大力发展城乡市场，改变了单一国家垄断、市场萎缩的现象，这正是陈云改革构想的发展。

　　陈云的经济思想是一个内涵丰富的体系，“三个主体、三个补充”的观点是其主要的组成部分，但并非其经济思想的全部。除了“三个主体、三个补充”思想，陈云对中国社会主义，尤其是公有制经济发展变化中所出现的问题和弊端的反思，在一定意义上也反映了当时人们对社会主义本质认识的理性思考，是对符合中国国情的经济发展模式和经济发展道路的探索，在相当大的程度上开了中国社会主义经济体制建设和改革的先河，丰富和发展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的科学体系。

　　三、为什么陈云同志能成为先驱者？

　　（一）陈云同志对共产国际、苏联经验，从战争年代起就具有独立自主的思考

　　延安时期，陈云同志曾经多次检讨，主动承担在上海时期、苏区时期作为中央领导人所犯的错误，不断地反省出现错误的原因，虚心向毛泽东、刘少奇等领导同志学习。但实际上，通过长期的白区和工会工作实践，陈云同志目睹了教条主义所带来的深刻教训，与当时把持中央权力的留苏派不同，他从来就不是教条主义者和宗派主义者，而是始终保持着清醒的、独立的判断和思考，是个自觉的、有主见的革命领导人。他虽然也有别于“山沟沟里的马克思主义”者，可同样深入实际，讲求实效，注重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具体问题具体解决。苏区时期理论联系实际的结果，就是陈云同志最终与毛泽东、刘少奇、张闻天等形成了较为一致的观点和主张，在遵义会议上的传达提纲中就深刻表现出了他把马克思主义同中国实际相结合的科学态度，自觉地选择拥护毛泽东同志为代表的正确领导。

　　（二）陈云同志始终注重中国的基本国情

　　陈云同志对中国需要从新民主主义过渡，走向社会主义的国情非常熟悉，非常尊重，所以才形成了允许多种经济成分并存、允许自由市场存在和发展等一系列符合经济发展规律的理论和观点。

　　陈云同志作为新中国财经工作的奠基人和中国经济体制改革的先驱者，一贯坚持实事求是的科学态度和辩证唯物主义的工作方法，注重调查研究，尊重经济规律和市场规律，他所倡导的国力论、国情论和综合平衡论，都是注重中国基本国情的具体体现。他不仅提出了建设规模必须与国力相适应的原则，而且制定了一系列防止经济建设规模超过国力的有力措施。陈云同志关于建设规模必须与国力相适应的观点，体现了马克思主义的辩证唯物论，正确反映了我国社会主义经济建设的规律。

　　（三）不唯上、不唯书、只唯实，坚持实事求是

　　陈云同志一生注重面向实际，利用一切可能进行广泛的调查研究。尤其是在延安的时候，经过对苏区时期教条主义、“左”倾错误的反省和清算，陈云同志更加增强了对实际情况的重视。陈云曾经仔细研究过毛泽东起草的文件、电报，感到里面贯穿着一个基本指导思想，就是实事求是。从此，陈云同志把实事求是的原则自觉地上升到理论高度，总结出著名的“不唯上、不唯书、只唯实”的思想原则和工作方法。这9个字是陈云对辩证唯物主义的生动解释和具体运用，是实事求是的重要方法，对于一切工作都有着普遍的指导意义。

　　（四）具有独特的科学的思想态度：交换、比较、反复

　　陈云同志通过多年的实践经验，总结出了一套行之有效的符合唯物辩证法的具体方法，这就是“交换、比较、反复”。

　　交换，就是互相交换意见，尤其是多倾听反面的意见，与从不同角度看事情、有不同见解的人交换意见，是达到全面认识的重要方法；比较，就是上下、左右进行比较，进行多方面、多角度的比较，过去、现在、未来，古今中外都拿来比较，这样才可以把情况弄得更清楚，判断得更准确；反复，就是决定问题不要太匆忙，要留一个反复考虑的时间，吸收正确的，驳倒错误的，使自己的意见更加完整，并且在实践过程中，还要继续修正。“交换、比较、反复”的目的，仍然是实事求是，通过这样的过程，达到实事求是的目标。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事业没有现成的经验可以借鉴，我们只有学习陈云同志，掌握和坚持这样正确的思想方法，不断地运用这种思想方法来研究情况、解决问题，在具体、复杂的社会实践和经济活动中经受锻炼，克服妨碍实事求是的主观因素，这样才有可能少犯错误，少走弯路，胜利走向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前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