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教是宗教
任继愈先生在宗教学上的另一重大贡献,是指出了儒家就是宗教,或者说儒教是宗教。虽然这个结论目前还不能被研究中国传统文化的学者广泛接受,但赞同的声音越来越多。任继愈先生指出:宗教、迷信、神权是人类历史上不可避免的现象。迄今为止,还没有发现哪一个民族、国家有过对宗教的免疫能力,只不过在不同国家和不同地区宗教具有不同的表现形式罢了。
因此,儒教是宗教的结论,不仅是对于一个具体研究对象性质的认定问题,而是关系着历史唯物主义一般原理的问题,即一个历史悠久、幅员辽阔的大国,其思想发展能否脱离人类思想发展的普遍规律?同时,儒教是宗教的论断还提出了宗教学上一个重要问题,即是否只有像基督教那样的宗教才是宗教?可以说,儒教问题的提出,在一般宗教学原理上也具有重要的理论意义。
批判神学是马克思主义宗教学的基本任务
宗教的核心,是神学的世界观。如何对待这个世界观,是马克思主义宗教学区别于其他宗教学的根本所在。
马克思著作中所说的“批判宗教”,主要指的是宗教的观念,即作为意识形态而存在的宗教。马克思所说的宗教没有历史,也是说宗教作为一种意识形态,和道德等意识形态一样没有自己的历史。毛泽东同志则更准确地表达为“批判神学”。批判神学,是马克思主义宗教学的基本任务。那么,任继愈先生是如何贯彻这一原则的呢?
1957年,任继愈先生在《南朝晋宋间佛教“般若”、“涅槃”学说的政治作用》一文中说道:宗教问题,不是别的,只是世间的力量采取了超世间的形态。“成佛”是假的,我们用不着回答可能,或不可能。但是摆脱苦难,向往幸福,这是人民的愿望,这个真切的愿望却不是假的。因此,竺道生的“顿悟成佛”不要累世修行,“对于过着地狱般生活的被压迫阶级来说”,“他们是乐于接受的”。但是这样的学说,在政治上则被统治阶级利用来“从思想上销毁人们反抗压迫、不满现实的意志。”
同年,任继愈先生在《哲学研究》第4期发表《禅宗哲学思想略论》。文中批评禅宗“否认正面语言的表述能够说明禅宗的基本原理”,批评他们“否认人类有通过逻辑思维认识客观真理的可能”;指出禅宗所相信的真理“是超现实的,在现实中是不存在的”。但同时也指出,禅宗“以主观吞没客观,以心代替了物”的哲学,“使中国哲学史上的认识论比过去更加深刻、丰富了”;禅宗“深刻地揭示了哲学上的根本问题”,“比过去的哲学学派更深刻、更集中地对待思维对存在的问题。在中国哲学史上,它引起了人们对认识论问题的重视。”
这就是任继愈先生对于佛教的批判,也是马克思主义宗教学者批判神学的典型案例。在这样的批判中,我们看到的是实事求是的严谨学风、认真平实的分析态度。
不仅要脱贫,而且要脱愚
马克思主义世界观的基础,是科学无神论。科学无神论也是马克思主义宗教观的理论基础。1979年,任继愈先生在《为发展马克思主义的宗教学而奋斗》的文章中指出,“马克思主义宗教学本质上是一种科学无神论”。因此,如果谈论马克思主义宗教观而不讲无神论,那么,马克思主义宗教观只是一个旗号而已。坚持以科学无神论的立场研究宗教,坚持宣传无神论,是马克思主义宗教学的重要内容。
多年的宗教学研究使任继愈先生得出结论:中华民族,不仅要脱贫,而且要脱愚。贫穷不是社会主义,愚昧也不是社会主义。无论国内外,信仰有神论的不仅是一般群众,甚至许多是知名的教授、科学家。那么,难道能说他们是愚昧的吗?
任继愈先生解释说:所谓专家,就是在自己专业领域懂得很多、而在其他领域往往懂得很少的人物。他的智商可能是很高的,但是他的知识结构又是有偏重的。知道自己偏重而慎重从事,那么,在自己所不知或者知之甚少的领域的愚昧就不会表现出来,就像生物的隐性基因也不会表现出来一样,对自己、对社会不仅无害,而且有益。如果自视甚高、相信神灵,并且相信神灵可以解决自己无力解决的问题,不论这些问题是物质生活方面的还是精神生活方面的,都是一种愚昧的表现,因为神是不存在的。相信一个不存在的东西存在,并且认为它具有超自然的力量,当然是一种愚昧。
任继愈先生认为,有神论思想束缚我们的头脑,限制我们的创造能力。中华民族要成为经济发达、文化先进的民族,就要不断地破除形形色色有神论思想的影响。他盼望我们这个民族摆脱愚昧,摆脱有神论世界观的束缚,昂首做人,充分发挥创造能力,不仅政治独立、经济发达,而且文化先进、素质优良。这是任继愈先生对我们民族的期望,也是他从事宗教学研究的目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