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淑梅,女,1952—1958年曾在刘少奇身边工作。在刘少奇诞辰110周年之际,本刊采访了杨淑梅同志,并将采访记录整理成文,以为纪念。
记者:2008年11月24日,是刘少奇诞辰110周年纪念日。您曾在刘少奇身边工作过几年,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请谈谈您的感受好吗?
杨淑梅:时间过得真快,那已是半个世纪前的事了,但是当时的许多事情至今仍历历在目。在少奇同志身边工作的那段时间,值得我永远怀念。少奇同志对工作的极端热忱、对人民疾苦的高度重视、对子女及亲属的严格要求、对身边工作人员的细微关心等等,都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
记者:能否讲几个具体的例子?
杨淑梅:在少奇同志身边工作,最大的感受就是他心里只有工作。他工作起来几乎没日没夜,全神贯注,和孩子们呆在一起的时间很少。孩子们似乎也养成了习惯,上下楼经过少奇同志的办公室时都不大声说话、不大步走路。我记得有一次,大约是1953年夏天,天气特别热,少奇同志忙得一连多日没出门,光美同志心疼地说:“少奇同志忙工作,一连几天总坐着写。他的屁股都要捂烂了,怎么办?”她急得团团转,总想让少奇同志出去转转,呼吸一下新鲜空气,让头脑放松一下,但又不敢直接说。于是我们想了一个主意,故意让孩子跑进他的办公室,试图借此吸引一下他的注意力,让他休息会儿。但是,突然闯进的孩子大概影响了他的思路,他站起来本想把孩子推出去玩,不想因心急用力大了,竟把孩子推倒了。阿姨们把孩子带出去后,他又继续聚精会神地工作。
少奇同志心里确实是装着老百姓的。再讲一件事。那时我已经调离他们家去工厂工作了,但还经常回去和他们一起吃饭聊天。1959年底,我把回山东老家结婚的情况告诉了少奇和光美同志,他们听后都很为我高兴。之后,光美同志又关切地问:结婚有房子么?又问:老家生活如何?粮食够不够吃?我便将回家了解到的情况如实说给他们听。我说:“1958年冬以来,我母亲经常来信说家里粮食不够吃,从食堂领回的一人一个小粑粑根本吃不饱,我当时不信,心想老说形势大好,粮食怎么会不够吃呢?于是我认为母亲思想落后,就没理她。今年6月份回家正好是收麦子的时节,母亲说:‘麦子没晒干就磨了面给你做饭吃’,我心里纳闷:去年没有存下小麦吗?何必着急吃今年的麦子?母亲看到我满脸疑惑的样子解释说:‘去年因为炼钢铁没人收地瓜,地瓜都烂在地里了。结果去冬今春食堂也没粮食下锅了,山上树皮都扒光了,我到海里赶海玻璃(海里的一种植物,也叫谷穗子),回来切切撒上两把豆面蒸了吃。现在麦子吃完了,肯定接不上冬天。’”说到这里,我忽然觉得少奇同志脸色不对,笑容不见了,显得特别凝重。我心想我没说假话啊,他怎么不高兴呢?当时我还不知道全国发生了自然灾害,以为只是我们家乡出了点问题。后来才知道,当时粮食不够吃的不只我家乡一处,全国许多地方的老百姓都在吃野菜度日,有些地方的老百姓甚至连野菜都吃不上。那天少奇同志不高兴是为老百姓挨饿而痛心呀!
记者:生活中的刘少奇给您留下什么印象呢?
杨淑梅:少奇同志虽然是党和国家领导人,但从没有架子,我们身边工作人员都感到亲切。这一点,从我刚调到少奇同志身边工作时就感受到了。
1952年6月的一天,我刚调到少奇同志处工作,他和光美同志就来看我。初次见少奇同志这么高职务的领导人,我十分拘束,不知说什么好。还是少奇同志先开口说:“杨淑梅同志,欢迎你来我这里工作。”我十分激动地叫了一声首长。他听后严肃地说:“不要称首长,要叫同志,我们都是同志,你到我这里工作,我安心为党工作,这都是革命工作,只是分工不同,今后,你管我叫少奇同志,管她叫光美同志,具体有什么事,就找她好了。”我做梦也没有想到刚从山东农村来到北京不到一年,就调到中南海工作,更没想到会调到少奇同志身边工作,这对我是莫大的政治信任和光荣啊!少奇同志平易近人的态度,使我非常感动,我暗暗地下定决心,一定要把工作做好。
一开始这样称呼,后来就一直沿用下来了。我们这些工作人员不管什么职务,都彼此称同志,当然对少奇、光美更一直称呼少奇同志、光美同志。那些年,和少奇同志、光美同志相处,感到真的是亲密无间。
记者:请谈谈刘少奇教育子女方面的情况。
杨淑梅:少奇同志和光美同志很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以身作则,从不搞特殊化,特别是对孩子们要求更严格,决不让孩子产生特殊化思想。孩子单独出去不能坐公家车,涛涛、丁丁(指刘少奇的女儿刘涛、儿子刘丁——编者注)周末回来大都坐中南海专门接送孩子的大客车。
1955年秋天,平平(指刘少奇的女儿刘平平——编者注)要去北师大二附小上学。为了避免她产生特殊化思想,少奇同志定下规矩,决不能用公家车接送。出于这种考虑,光美同志让我与西城区委联系,请他们帮忙在中南海西门附近找位可靠的三轮车工人同志,让他负责拉平平上下学。不久得到消息说人找到了,让我直接去他家面谈。我到中南海西门外一个胡同里找到了那位师傅,说明来意,那位师傅很忠厚、老实,也很热情,告诉我他姓王,并说很乐意帮忙。我告诉他以后叫我杨同志,小孩叫他王伯伯,并告诉他别的什么都不要和别人说。于是,按规定时间,王师傅每天拉平平在前面走,我骑自行车跟在后面,送她上学。可是转眼到了冬天,天气很冷,但又不能因为天冷就坏了规矩,于是,光美同志寻思很久,终于想出一个主意,打算做一个箱式三轮车。车子很快就做好了,记得车身好像是暗紫色的,车身上部有一排玻璃小窗户,里边周围有宽台,还有一个小门,门上按上钌吊儿,用时挂上锁防止孩子甩出来,能坐三四个孩子,冬天能防寒,夏天能挡雨,别人也看不出来车里坐着谁,可谓一举多得。加上当时平平上学填表时,“父亲”一栏填的是少奇同志以前曾用过的名字“刘卫黄”,所以,平平在学校里和别的孩子一样普普通通,并不特殊。
少奇同志和光美同志这种以身作则的作风和严格的家教,养成了孩子们独立、能吃苦的精神,同时也感染和教育了我们每一位工作人员。
现在,少奇同志离开我们快40年了,光美同志也离开我们了。每当想起他们,想起在他们身边工作的日子,想起两位老人家和我们这些工作人员像亲人一样往来的情景,我心里总是久久不能平静。我深深地怀念他们!
(本文发表前,经杨淑梅同志审阅同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