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联固然在工业尤其是重工业方面发展很快,但这是苏联片面强调发展重工业的结果,在偏重重工业的经济发展战略下,农业、轻工业进展十分缓慢,以致于粮食产量始终没有达到十月革命前沙皇时代的最好年份,人民生活水平提高不快,物质财富的积累呈畸型状态。这同共产主义学说创始人所预言人类进入共产主义社会的条件相距甚远。况且,共产主义制度作为一种全人类的理想境界,也不是苏联一国的情形所能决定实现与否的。在20世纪50年代后期去谈“向共产主义过渡”,预言“共产主义已不遥远”,不过是离开人类发展现实实际的主观愿望罢了。
然而,没有谁在当时冷静地思索这一切,反而为这股热浪所裹挟,所痴迷。毛泽东尽管这时没有预言“共产主义已不遥远”,但也沉浸在一种热望之中。英国是老牌资本主义国家,尽管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受到重创,但其经济、技术基础仍比中国占优势,何况中国经过了比英国更长更多的内战和中外战争,所受破坏程度远甚英国。如果说是一场经济竞赛的话,那么,两国并非处于同一起跑线。设想在3个五年计划之内超过英国,哪怕是在钢产量方面,也显得过于乐观了。(后来的事实显示,到1978年中国的钢产量也才3178万吨,仍未达到毛泽东预想的指标。)
11月21日,毛泽东率领中国代表团离开苏联回到北京。
过了11天,刘少奇在中国工会第八次全国代表大会上代表中共中央致词,宣布了中国赶超英国的打算:
在十五年后,苏联的工农业在最重要的产品的产量方面可能赶上或者超过美国,我们应当争取在同一期间,在钢铁和其他重要工业产品的产量方面赶上或者超过英国。
毛泽东在莫斯科提出的设想,已为中共中央肯定,成为中国今后15年的发展目标。这或许是毛泽东莫斯科之行最重要的收获。
如果说毛泽东去苏联获得了某种激励,那么回国之后的一件事则使他受到刺激。
毛泽东双眉紧皱,手有些颤抖地接过卫士马维回家探亲带回来的一个窝头。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窝头啊!又黑,又硬,掺杂着粗糙的糠壳。毛泽东费了好大劲才掰开窝头,把一块放入口里,慢慢咀嚼,不一会儿,眼圈红了,泪水“叭叭”掉下来。
听马维说“乡亲们就是吃这个东西”,他要求身边的工作人员每人都尝一尝,他声音哽咽:“吃啊,这是农民的口粮,是种粮人吃的口粮……”
连续数天,毛泽东寝食不安,常常喃喃自语:“怎么是这样呢?翻身子,人民当家作主,不再是为地主种田,是为人民群众自身搞生产,生产力应该获得解放么……”
本来,新的社会制度的建立与社会经济生活的根本改善并不是同步的,前者可以在一个较短时间内实现,而后者则必须花费较长的时间。对于中国这样一个人口众多、历经战乱的国家来说,需要更长一些时间,来实现民族复兴和国家繁荣。作为共和国的缔造者,毛泽东却不能容忍花较长的时间去改变中国的面貌,“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经过这件事以后,他多次说:“我们是社会主义,不该是这样,要想个办法。”想个办法,就是想如何加快社会主义建设的办法。曾经导演过中国革命战争活剧的毛泽东从不信邪:搞经济就比打仗还难?!他要在中国的大舞台上导演出更加辉煌的建设剧目来。(本文选自《毛泽东之路·晚年岁月1956-1976》郑谦 韦金/著 中央党史出版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