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历史上都是后一朝代为前一朝代写历史,明朝的历史是清朝人写的。前朝人死了,后朝人要怎么写就怎么写。我们现在不能这样。我们要广泛搜集资料。写出我们经历过的这段时期的历史,让青年人知道这段历史,也让后代人有可靠的根据,继续研究这段历史。我们要用正确的历史材料对青年进行教育。当然细节不可能都搞得那么完善,但大的方面无论如何要准确、一致,不能各说各的。如果以后各根据地、各野战军,各写各的历史,互不联系,互相矛盾,在大的问题上有分歧,就不能作为正本去教育青年,教育我们的后代。
六
编纂《红军长征》、《八路军》、《新四军》三部史料丛书,这项工作很重要。红军长征、抗日战争中的八路军和新四军,都是我党我军历史上最重要的事情。编纂这三部史料丛书,我建议你们好好学一学《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和邓小平同志关于起草这个决议的几次谈话,主要是学习关于历史问题的写法和处理历史问题的基本精神;还要学一学1945年的《关于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主要学习它对一些历史事件的看法。这两个决议的基本精神,用小平同志的话讲,就是两点:第一,运用历史唯物主义的观点评价历史事件和人物;第二,对历史问题宜粗不宜细。这也可以说是我们编纂史料丛书的方针。
历史唯物主义的方法,就是把历史上发生的事件或历史人物放到特定的历史条件下来看,要考虑到当时的具体环境、具体情况,不能用现在的眼光、当然更不能用“文化大革命”中那种对待历史的极端错误的态度来看问题,这一点很重要。也就是说,要掌握这样一个原则,任何事件的发生,都有其特定的历史条件、历史背景,具有特定的历史意义。有些事,既有其积极的方面,也有其消极的方面。人物也是一样。一个人在长期的斗争中,不可能一贯正确,也不可能都是错误,总有主要方面和次要方面,或者一个时期是好的,一个时期有错误,这要放到特定的历史条件下来看,不能凭主观臆断作结论。
对历史问题宜粗不宜细,就是说,对于一些现在有争议的问题,不宜写得很细。我们主要是写红军长征的伟大意义和重要作用,写八路军、新四军英勇斗争的历史,写得太细,就会遇到很多问题不好处理。
前不久,我和乔木同志谈如何写党史时,也讲了这两点,一是历史唯物主义的态度,二是历史问题宜粗不宜细。还有个回避的问题,回避并不是不写这个事,而是不要写得太细。我们现在编写史料丛书,一定要注意这个问题。如果写得不好,第一违背史实,第二不公道,第三还会引起不团结。你们提出,对于某些重大争议问题,采取回避的办法,或者整理成内部资料,我看是可以的。
七
对于历史人物,我们要客观地评价。比如,我们军队的两个元帅,一个是彭德怀,从庐山会议到“文化大革命”期间,把彭德怀说得一无是处,但历史上的彭德怀并不是这样的嘛。“七大”时,毛主席对百团大战并没有作结论,说这个问题放到抗日战争胜利后再说。后来斗争彭德怀时,就把百团大战作为彭德怀的一大罪状,说他违抗命令,不守纪律,不报告中央等等。这些都不符合历史事实。另一个是林彪,他最后走上了叛国的道路。但不能因为他叛国,就对他一概否定,而不作全面的、历史的评价。林彪在中央苏区,在长征路上,在抗战中,特别是在东北解放战争中,还是有功的。陈云同志在谈编写《辽沈决战》一书时曾指示,对林彪还是要实事求是地写。我们对待历史人物,不能因为一个人犯了错误就否定一切,也不能因为一个人一时正确就写成一贯正确。
总之,按照历史唯物主义的观点,历史问题宜粗不宜细的原则,对一些有重大争议的问题采取回避的办法。一些有争议的问题,如果有不同意见,暂时不能求得一致,可以放一放;有些问题没有什么大的争议,就可以作结论。这三部史料丛书是可以编好的。当然,也不能要求这次编出的丛书就算是定本了,将来还可以修改嘛。但是,也不能因为不是定本就可以随便编写,我们编的这些史料是有一定的权威性的。历史就是事实,事实是不能假造的,不能写假史。
我们总结历史经验教训,是为了向前看,为了当前的工作和将来的事业,为了推动历史前进,而不是眼睛向后,引导人们去争论、追究历史上的这个事那个事。这三部丛书编出来,要达到教育人民,首先是教育军队的目的,鼓舞全国人民和解放军的士气,激励他们前进。
来源:《军事历史》1990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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