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恩来总理在解决贵州问题的会上叫我讲真实情况:
“对率实真相,我们相信派去调查的新华社记者。”
在我的记者生涯中,再次有机会在周恩来总理领导下工作,亲自领略他的人格魅力和斗争艺术,是在“文革”期间他处理贵州问题时。
那是1969年下半年,周总理亲自领导解决已十分混乱的贵州省间题。从八月初至十月历时两个多月,在周总理的指挥下,我上贵州城乡搞调查,回京后又参加了解决贵州问题的工作会议。周总理缤密的部署,在会上舌战造反派的英姿,夜以继日的工作作风,以及为解决问题所表现出的坚韧不拔的原则性,至今历历在目。
周总理解决贵州问题,是他在“文革”中坚持斗争,力挽狂澜的一个生动体现。
“文革”进人第4个年头,全国各地混乱局面进一步加剧,派别林立,武斗四起。地处大西南的贵州省乱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贵州的李再含是受到“中央文革”最早支持的造反派,1967年2月夺权成功,成为省革委会主任。李再含上台时,“中央文革”致电祝贺,称贵州夺权成功为“西南春雷”。李再含本是贵州省军区的一名干部,干瘦,背微驼,其貌不扬。他投靠江青、陈伯达,自恃造反有功,自封为“西南小太阳”。在统治贵州的两年多时间里,他以人划线,排斥异己,动不动就动用武力,对反对他的群众组织予以“粉碎”、“踏平”。全省城乡武斗此起彼伏,愈演愈烈。贵州高原成了武斗的战场,死伤甚多,生产停顿。进人1969年夏天,贵州情况更为紧急,一个个告急电报飞到北京。李再含再压再打,也控制不了局面,只得反复向中央求救,要求支援。
面对贵州如此混乱的局面,周总理优心如焚,他在解决贵州问题的一次工作会上怒斥李再含:你任意为所欲为,搞独立王国,不能容忍,不能再等待了!在“九大”以后,毛主席提出“团结、胜利”的口号,周总理抓住机会,首先解决了山西问题,发布了有名的“七·二三布告”,紧接着又着手解决贵州问题。解决的办法亦与山西一样:对对立两派所反映的情况不足信,派新华社记者去实地调查研究,搞清事实真相。山西问题,总社派出袁木、朱承修等同志去调查了,然后中央将各派头头召到北京开会,分清思想,辨明是非,采取措施,断然解决。周总理信任新华社记者,长期以来,许多重大问题的调查研究任务都是交给新华社记者去完成的。周总理认为,新华社记者超脱、客观,有高度,调查深人,观察问题敏锐,写出的调研材料明快、实在、可信。7月底,周总理将这一决定通知新华社。新华社接到任务后,便立即按周总理的要求抽调记者组成赴贵州调查组。
7月31日,总社将抽调的记者集中开会,交代任务。首先传达周总理的指示:中央派新华社记者去调查贵州的情况,到那里后多观察,了解,不表态,只向中央反映实情。然后由有关同志简要介绍贵州的当前情况,以及几个武斗重点地区的态势。我们听后内心不免有点紧张,感到到这样乱哄哄的地方去调查研究,困难太大。但在讨论中,大家认识到这是周总理交代的任务,是对新华社的信任,我们一定要努力去完成。大家还说到,周总理不仅交任务,还交代工作方法,想得很周全,鼓起了我们在复杂情况下完成任务的信心。会上,总社还就调查组的分工和出发时间作了具体安排,指定国内政治组组长宫策为调查组负责人。铜仁地区是贵州武斗最严重的地区,指定由我带两名记者负责调查。总社领导告知,中央希望尽快解决问题,总理要求调查组马上赶赴贵州。总理办公室已通知空军安排明天的飞机。
第二天一早,我们便急匆匆地赶到南苑机场。空军为我们准备的是一架大型伊尔62运输机。空军的同志说,你们任务紧,只能临时安排这架运输机了,没有座位,只好辛苦大家了。我们登上飞机,蹲在空荡荡的货舱里。飞机飞越黄河、秦岭,直向贵州飞去。我们的思绪却全在周总理的指示上。大家议论着,感到责任重大,一定要按照周总理的要求,克服困难,深人调查研究,搞清事实真相,为中央解决贵州问题提供有价值的材料。
到贵阳后,按照调查组的分工,我和同来的记者廖福钧、贵州分社采编主任王青海3人,先到省有关部门了解铜仁地区的情况,拿了各派报来的材料。第二天,我们便驱车直奔铜仁。
进人铜仁地界,展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派武斗景象,公路设障,头戴柳条帽、手持武器的武斗人员凶神恶煞地拦住车辆,要强行检查。我们只好下车说明情况,并不得不将写有“中央调查组”的字牌贴在车前的挡风玻璃上。我们就这样进人铜仁,深入到地区和各县,作实地调查。所见所闻,令人触目惊心。我们在铜仁地区城乡调查了近一个月,写下了大量内参调研材料。下面是我们当时向中央反映情况写下的一些见闻的片断。这些内参加速了“贵州问题”的解决,使这个重灾区的人为灾害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控制。
见闻之一:
贵州铜仁地区乱打乱抓乱杀现象仍然存在
新华社讯 最近记者来到铜仁地区,耳闻目睹,了解到这里武斗气氛很浓,抓人、打人、杀人现象仍在不断发生。
据了解,许多县、区、公社都关T人。铜仁“三红”总部到目前还关着十四人,吊打多次。少数民族聚居的松桃县,各区、社大多关了人。石歼县城内关了人。印江县把人关在山上的王皇阁里。在印江县树黄区,记者看到了正关着的区革委会副主任张xx。张对记者说,现在这里还关了不少人,经常吊打,我就被吊打了八十多次。
记者访问了松桃县孟澳区七江公社一个转业军人,他被关了两个多月,手被打断,最近跑出来。他对记者说,被关的人吊打得厉害,他总共被吊打了一百多次。他说,公社革委会委员代昌墓(“支红”派,党员),被抓回去不久就枪杀了,他母亲被吊打死了。
在铜仁地区,各地“三红”派都成立T治安保卫小组,总指挥部、民兵营等组织,指挥抓人、打人、杀人。在铜仁城里,治安保卫领导小组,经常深更半衣派出武装人员,以查户口为名,进行搜查。许多地方路口设卡,武装人员对过往人员车辆进/、外一”进行搜查,记者就碰到过好几次。地区革委会主任李贵鑫,八月十三日从贵阳返回铜仁,在路上被一百多武装人员盘查达六个小时。
自从七月份以来,单铜仁城中,各级革委会负责人因办李不合“三红”派的口味而遭打的就不下十人。地区革委会成员赵保,在一次分区召开的联席会议上发表了不同意见,出来在分区门口就遭到围攻和殴打。地区财务局革委会成员叶芝长,因为拒绝批条子取公款就被“三红”毒打一顿。
见闻之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