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据王光美说:毛泽东“看了‘桃园经验’很欣赏,推荐给江青看,毛主席多次鼓励表扬我,还在中央会议上表扬了刘少奇,鼓励我到各地去讲”,“毛主席要少奇同志根据桃园经验修改《后十条}}(草案)。”(5)在《后十条》修改上,微观上有桃园大队的“四清”实践,宏观上有5月中央会议对形势的“左”倾判断,刘少奇形成了比较完整的“左”倾运动思路。根据“桃园经验”和其他经验修改的《后十条》修正草案,“左”的倾向更加严重。
关于《后十条》草案修改的指导思想,1964年7月13日,刘少奇作过这样的说明:第二个十条“对放手发动群众强调不够,群众还没发动就规定那么多政策,结果那些政策变成了清规戒律,什么团结两个95%,相信和依靠基层干部。你相信他,群众就不相信你”。“团结95%的群众,这是最基本的,团结95%的群众就不怕干部躺倒了”,“群众还没发动起来的时候,要强调发动群众,群众发动起来以后,要强调实事求是。”他还说:“有的同志问,上面的根子可不可以追,应不应该追?我说不仅可以追,应该追,而且必须追,一定要追出来,不管哪一级的,公社、区委、县委也好,地委、省委也好,中央也好,都要追,至于那些贪污盗窃、投机倒把以及同地主、富农搞在一起的,糊里糊涂也好,有意识也好,一律要追清楚。”(6)
同年9月18日,刘少奇签发了根据“桃园经验”和其他一些“经验”修改出来并经中共中央通过的《后十条》修正草案,比原草案作了许多重要修改和补充。对阶级斗争形势作出了更加严重的估计,提出“建立反革命两面政权”是“敌人反对我们的主要形式”。认为“这次运动,是一次比土地改革运动更为广泛、更为复杂、更为深刻的大规模群众运动”。文件提出必须把放手发动群众放在第一位,提出是不是放手发动群众和贫下中农,是彻底或者不彻底进行运动的根本分界线;“通过访贫问苦、扎根串联,发动和组织贫下中农群众”,“向群众进行阶级斗争的教育,划清敌我界限”,强调要把团结95%以上的群众作为团结95%以上的干部的基础;民主革命不彻底的地区,必须认真地进行补课工作;更重要的是,文件在工作方法上改变了原来依靠基层组织和基层干部的做法,规定在每个开展运动的点上都必须有上面派去的工作队,“整个运动都由工作队领导”。实际上就把基层组织和干部撇在了一边,扩大了打击面。《后十条》修正草案的发布,使得农村社会主义教育运动中越来越“左”的做法有了政策依据,加剧了运动中的“左”的错误。
在“桃园经验”和根据“桃园经验”及其他一些典型“经验”修改的《后十条》修正草案的指导和影响下,从1964年秋铺开的农村社会主义教育运动,急转直下,“左”的倾向更为明显和突出。各地在运动中出现了许多阶级斗争扩大化带来的一系列问题。
各个试点县都集中了上万的工作队,完全撇开农村基层部,秘密进行扎根串联,不加区地把广大基层干部放在被斗挨的地位,使不少农村基层干部到不应有的打击。例如,河北省宁县谈庄大队是全县闻名的红大队,1959年、1963年曾两次出河北省农业劳模表彰大会,被予“先进单位”称号,并在大会介绍了经验。该村工作之所以搞得好,关键是有一个坚强的战斗堡垒一一党支部。党支部书记袁寿先、副书记刘尽卿、支委宫慎修,都是抗战前后入党的老同志,有着较强的党‘}生修养和较强的工作能力,在群众中享有较高的威望。可是工作队在没有丝毫证据的情况下,不经过任何组织手续,一股脑地将该村30多名大小队干部及部分党员骨干隔离审查。最后,支部书记袁寿先的脚被打伤致残,刘尽卿的肋骨被打断三条,一个好端端的红旗大队被整垮了(7)。内邱县北岭公社“18个大队支部书记,全被撤换,18个大队长,撤换了17个(8)。
吊打体罚、逼供信问题严重。河北省任丘县吕公堡公社邢家村大队受过各种体罚的达51人,其中基层干部27名,占干部总数的62.8%,社员群众15名,地富分子9名。体罚的方法计有打、捆、冻、墩、熬、吊、“摇煤球”(即推操)、坐禁闭等多种。有的地方甚至发生自杀事件。
不仅许多基层干部受到打击,在重划阶级的过程中,一部分群众也被拔高了阶级成分,受到错误处理。关于划阶级的标准,由于中央始终没有作出统一规定,多数地方普遍过严。例如,贵州省委认为全省有一半以上的地区民主革命不彻底,需要重新划分阶级,并且审查社员成分,清洗一切混入的敌人,甚至提出重新成立人民公社。对于清查出来的地主、富农,其房屋、家具依法没收,债务一律废除,有破坏活动的应老帐、新账一起算。土改时对待富农与地主有所区别,现在除政治上应稍有区别,经济上应一样对待。这些规定,比土地改革的时候还要严厉,而且对富农与地主基本上不加区分,这就使那些错划了成分的人受到更严重的打击(9)。
清经济清过了头,并清了一部分社员。例如,河北省任丘县吕公堡公社邢家村大队最高数字曾搞出贪污盗窃粮食28.75万斤,款6.9万元(相当全村一年农副业的总产值)。经过几次所谓的落实,最后定案为贪污粮食10万斤(相当全村一年的粮食总收成),款2.7万元。在清经济中,工作队以大面推算代替细致的调查研究,搞逼供信,甚至把一些饲养员、生产组长、场头(负责看管打麦场的社员)、园头(负责看管菜地的社员)也都搞成了贪污犯。社员提心吊胆,极为惊恐(10)。经济退赔不仅靠毛估推算,而且追算时间过远,有些干部被搞得倾家荡产。上述“左”的做法,在干部思想上引起很大的混乱,许多基层干部躺倒不干,使农业生产受到很大影响。河北省“新选干部中约有3一5%的人不积极工作,个别生产队无人领导。宣化县选举后,全县四百五十多名干部不愿干,有九个大队当前生产没人领导。邯郸县东君士堡大队,选出的三十八名干部中,有十四人工作不积极,六人坚决不干”。(11)
城市的“五反”运动,也受到了影响。许多已经结束的单位,又派驻工作队重新开展运动。工作队包办代替的做法,比较普遍。有些单位,实行错误的夺权。有的单位发生打人、乱斗、挂牌游行、抄家等违法乱纪行为。运动中发生了很多错案。
“桃园经验”充分体现了以阶级斗争为纲的指导思想,按照这个经验搞下去,势必走向扩大化,1964年下半年全国农村“四清”运动中出现的这些严重“左”的错误事实即是最好的证明。薄一波是“四清”运动的执行者与参与者,他在《若干重大决策与事件的回顾》(下)中指出,自l964年9月至11月的三个月中,刘少奇以中央的名义下发了多份文件,进一步促使了运动中“左”倾错误的发展,其影响最大的是“桃园经验”和天津小站地区夺权的经验。并指出由此发生的打击面过宽的现象自然不可避免。
(作者单位:河北省社会科学院)
注释:
(1)金冲及主编:《刘少奇传》,中央文献出版社1998年版,第962页
(2)刘崇文、陈绍畴主编:《刘少奇年谱》下卷,中央文献出版社1996年版,第588一559页
(3)刘少奇给王光美的信,1964年3月27日
(4)《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史全鉴》第三卷,团结出版社1996年版,第3382页
(5)1950年10月王光美在讨论《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稿时的发言
(6)刘少奇在安徽地、市委书记座谈会上的讲话(1964年7月13日)
(7)刘会昌:犷‘反扑四清案”留给人们的思考》,河北党史资料第19辑,第236一237页
(8)《内邱县志》,中华书局出版社,1996年12月版,第268页
(9)薄一波著:《若干重大决策与事件的回顾》,下卷,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1993年版,第1126页
(10)《关于六封人民来信问题的调查报告》,1965年4月8日
(11)河北省委面上社教办公室:《面上社教工作情况》,1965年3月20日
《党史博采》(专题研究)200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