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宗族组织形式的变革
随着20世纪90年代以来我国社会的变迁,一个以知识、技术为手段来谋生的群体业已形 成,这个群体认同宗族文化,希望利用自身的知识和技能重新塑造宗族文化,在这一动力的推 动下,网络宗族组织诞生。
关于确切的宗亲网站数量尚无法统计,但在百度输入关键词“宗亲网”可以找到102000 个结果,而Google则可以搜到53700个结果。可见网上宗亲联谊组织已经广泛建立起来。以 婺源大畈汪氏宗亲网为例,该宗族2006年正式建立起汪氏宗亲网,其注册会员达到3270人, 每天的发帖量均在150篇左右,最高日发帖达到589篇,主题贴总数到目前为止达到5879篇, 帖子总数则达到33846篇。整个网站共分四大版块。氏宗亲网的主要活动有:通过网络收揽、整合宗族组织,感召并加强各地宗亲进行联谊 活动;搜集各地谱牒,通过虚拟和现实的联系重新整理汪氏宗谱,并试图建立全国性的统一汪 姓宗谱;进行文化活动,如汪氏家族2006年成立汪氏文化研究会,利用网络搜集资料,募集 款项;开展经济活动,到目前为止,宗族的经济活动尚不频繁,但庞大的网络和资源势必有助 宗亲经济的发展。
关于网络宗族活动主体的身份尚难以全面统计,但可以推测,这个群体在经济上更加充 裕,时间上更闲暇,文化科技水平上更高,对宗族文化的认同感也相对较高。与传统宗族相似 的是,宗族中的“精英”在该活动中成为主要力量,新的网络宗族组织的出现也印证了这一 点。网络宗族组织是时代发展的产物,创立主体在技术水平和文化素质上都不是传统宗族成员 可以相提并论的。其规模的不断扩大和深入、组织的不断细化和紧密、功能上的不断突破和强 化、演变趋势上的快速化以及对于传统宗族组织转型和重构,都是值得深入研究的课题。关于网络宗族的研究学界尚没有成果出现,但是网络宗族作为时代的产物,如20世纪80年代以来 重修宗谱活动一样,已经是客观存在。
关于宗族发展趋向的问题,学界多年来存在消亡说。但是就目前来说宗族不但没有消解, 反而以不同的形式、不同的发展态势在全国很多地区出现。“在某种意义上,现阶段中国农村 宗族的重建过程,应被视为传统宗族发展史上的一个‘后宗族'阶段(post-lineage,‘后宗 族'并不是‘无宗族',也不是‘非宗族',它虽然在很多方面不同于传统宗族,但是在宗族 的基本规定上又是整个宗族传统的最新延续),或者称为转型宗族阶段”[5],这是钱杭等人对 宗族发展趋向的预示。王沪宁虽然认为宗族将随着生产力的发展逐步走向消亡,但他也承认,“乡村人口可以通过招工、贸易、考学、参军、提干等方式进入市镇,带着他们在乡村已经形 成的心理格式和价值观念进入城市。这便是一个扩散的过程”[2](p.258),这说明了宗族文化的强 大感染力。
综上所述,皖中农村社会在20世纪90年代中期以后开始全面与现代社会接轨,而新因素的介入使得传统宗族的功能整合方式出现了全面的危机,从而开始对新的宗族整合形式进行探 索。新的职业群体开始形成,现代意识开始增长,传统宗族的八大基质在很大程度上被打破。 与此同时,需要注意的是传统宗族各种功能的丧失并不等于宗族正走向消亡,宗族组织呈现出 功能上的弱化和文化活动上的强化实际上是宗族组织开始抛弃传统功能、全面探索新的文化和 族化方式的表现。
当代宗族转型的原因
20世纪70年代末到90年代中期,传统宗族功能出现短暂复归。到了90年代中期以后, 宗族观念、行为及组织等又发生了一系列变革,这种变化具体是什么原因导致的?我们缕析如 下:
(一)经济改革的深入与人口流动的加剧
1978年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经济改革的步伐开始启动,而皖中地区的凤阳则成为 家庭承包经营的发祥地。牌坊村所在的舒城县在1982年全县实行了承包经营。1984年4月, 全县人民公社、大队,分别在原建制、区域基础上,改为乡(镇)、村。[3](pp.35~37)从此,在农 村地区,家庭再一次成为经济生活的主体和生产组织的中心。农民的生产生活诉求全面转向传 统宗族组织,宗族组织于是得以复兴。然而随着农村经济改革的深入与农村社会中教育的落 后、法律意识的淡薄以及对于现代社会的不理解,使二者之间形成了“文化堕距”,这种“文 化堕距”的机理在于社会文化的各部分是相互依存的,当各部分以不同的速度改变时,其中 的某一部分可能因变得过快或过慢而脱离整体,以致造成混乱,物质文化比非物质文化变化 快,风俗习惯和规则的变化滞后于科技的变化,因而人们比较容易接受新的工具而不是新的思想意识,造成了人们行为规范的真空状态。[6]由此,牌坊村20世纪70年代末到90年代中期出 现了传统宗族活动的普遍复兴和乡村秩序失范的现象。
随着经济改革的深入,到90年代中期以后,农村人口大量外流进入城市,城市生活给他 们带来了现代社会的观念、知识和技术,更重要的是他们的生活方式开始发生改变。以百忍堂 张氏为例:从第四代开始,职业分化和新的打工群体形成,宗族新成员主要以非农经济活动为 主。90年代初期,族中只有极少数人外出打工,但到了90年代中期以后,其第四代成员除长 子从宗族聚居地搬到十里以外的集镇经商以外,其余诸子全部外出打工。到2007年百忍堂张 氏共有人口59人(已嫁出女性不算、加入外姓嫁入女性),其中32人在外打工,占了总人口 的54%。另有在读研究生1名、教师2名、经商1名,现在城市读书的高中生、小学生各1 名,留居本村受教育的6名。另有15人在家务农,且基本上年龄较大,很少从事农业生产。 平时的清明祭祖基本都由这些留守的男性来承担,其前景可想而知。“有研究者估计进城的民 工1997年已突破1亿,并以年平均500万人的速度在增长。”[7]以此推算,可以窥见全国农村 宗族的后备力量已经几乎全部转移到大城市。流动人口从乡村进入城市,带回大量的资金,使 得农村家庭的经济来源和资源需求不再只依赖于农业经济。资源总量的上升和来源的变化自然 使得人们不再依赖宗族的保护。另外,更重要的是城市生活给这个群体全新的生活状态,美国 学者阿力克斯·英格尔斯很早就指出:工厂是现代化的学校。“人们普遍认为:工业化,城市 化和一般现代化具有最共同的、几乎不可避免的伴随现象,其中有两条是:尚老思想受到腐 蚀,青年文化崛起。” [8]工厂提升了人们的个人效能感、使他们更乐于接受新经验、尊重科学 技术,认为必须严格安排时间以及对事先作计划采取积极的取向。这些都是人的现代化的重要 指标,他们要在现代体制的工厂中生存,首先必须具有这样的基本品质。那么,多年培养出来 的新生活取向也势必加速他们对宗族等级性、礼俗性、血缘性等保守观念的冲击,加速了宗族 转型的进程。
(二)计划生育的广泛推行与家庭结构的小型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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